“阿駭，你怎能任憑這個侍衛，這般作弄於我？”
頃刻之間，臉上又多了一條血痕。
陌九嘴角挑笑，“嗯，你接着說！”
那女人還要出聲，瞅見銅鏡中自己臉上的劃痕，硬生生把嘴邊的話都吞了下去，只是用楚楚可憐的眼神一遍遍求救。
雋蒙駭早就動了惻隱之心，她從小是愛護這張臉，刮花了都沒有改口，應該沒說謊吧！
這話說出來，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相信，還是給自己找個心軟的藉口。他剛打算走過去阻止，不料阿箬卻拉住他，狠厲道。
“小九，你儘管動手。她不過小族庶女，嫁給莫折天生也是個小小的側妃。我倒要看看，沒了這張臉，莫折天生還要不要她，她母族還要不要她！”
聽到這話，陌九嘴角的笑意更甚，只是不達眼底。
“好嘞，卑職謹遵公主命令。剛纔兩刀還是輕的，這次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陌九的刀子閃出冷冽的光，反射在那女子臉上。
她害怕地閉上眼睛，牙齒狠狠咬着嘴脣。
站在旁邊的雋蒙駭再也忍不住，猛地走過去，用力推開陌九。
手中的短刀就要落地，就在這時，那閉着眼睛的女子哭着坦白。
“是他讓我來的。”
短刀落地，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那女人睜開眼睛，淚眼婆娑地望着雋蒙駭。
陌九默默撿起刀，插進靴子裏，走到一邊。
她的任務完成了。
那女人撲過來抱住雋蒙駭的腰。
“可是，是他逼我來的，用父母逼我，用族人逼我，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雋蒙駭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你現在滿嘴的謊言，還如何叫我信你？你走吧，從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就當從沒認識過。”
女人還想挽回，伸手想勾住他的手，卻被無情甩開。
雋蒙駭轉過身，不去看她。
那女人見再無迴轉餘地，哭哭啼啼地走到門口，回頭又看了一眼雋蒙駭，見他背轉了身子不願見到自己。留戀片刻後，最終還是扭頭消失在草原茫茫的夜色中。
雋蒙駭平復了心情，剛剛的事情太過突兀，他還沒來得及問，爲什麼阿箬和小九會躲在簾後。
現在自然要問清楚。
自己只有這一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捧在手心，不能讓什麼來路不明的人給拱了。
“阿箬，你和小九怎麼會在這裏？”
阿箬笑嘻嘻地跑過來，挽住哥哥的手臂。
“哎呀，哥哥，上午小九救我，受了傷，我帶她來這裏找藥油了。”
雋蒙駭有些懷疑，“果真？”
阿箬跑過去攤開陌九的手掌，“不信你看看。”
果然一條很粗的血痕，剛結痂，上面抹了一層薄薄的藥油。
雋蒙駭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陌九，接着用燒當羌的土語對阿箬說。
“以後離她遠些，這小子來路不明不白，不像個簡單的。”
阿箬聽到這話登時就不開心了。
“怎麼就來路不明瞭？她是我在懸崖邊撿到的，要不是父王不肯，我早就留下她了！現在給了你，我還不願意呢！即便是哥哥你，也不準講小九的壞話！”
接着他又換了羌族官話，問陌九。
“你現在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世？”
陌九蹙着眉，搖了搖頭。
阿箬見她有些失落，立即跑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沒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她轉過身瞪着雋蒙駭道，“倒是哥哥，小九幫了你這麼大忙，你不知道謝謝她，還盤問她，這是個什麼道理？”
雋蒙駭撫額，這還沒嫁出去呢，就這般護食，以後果真嫁了出去，那還得了？
“好吧，那小九你且說說，你有什麼想要的，我便滿足你。”
陌九聞言，登時便跪了下來。
“卑職確有一願，想借少族長的赤驥，參加三日後的騎賽。”
西羌馴養這世界上最好的馬匹，其中又以先零羌爲最。
他們擁有最好品種的馬—阿哈爾捷金馬，俗名即汗血馬，因其肩部流出的汗像血液一般而得名。
先零羌會嚴格地挑選品質優良的純種馬進行交配，產下的馬駒再篩選，淘汰掉身體有瑕疵的，剩下的經過嚴酷的訓練，從速度、氣量和體形方面十中選一，方供給北匈騎兵。
北匈鐵騎踏平草原，橫掃八方，其中不乏先零羌的功勞。
而此次春季拉練，騎賽第一名的獎品，就是一匹號稱最爲優質的汗血馬駒。從它父母開始往前數五輩，都是往年春季拉練中獲勝的絕佳選手。
這匹馬，陌九也想要。
但是，先零羌背靠北匈，與東祁交惡。他們的馬匹，指名道姓不會賣給東祁人。就連聞名天下，與四國交好的商號“榮睿順”多方交涉也只是花重金購得一匹，還得提前承諾不能用作軍用。
陌九聽到這個承諾的時候，就覺得好笑，只有一匹馬，怎麼用作軍用？可當她真正見識到了汗血馬的威力，就不這麼想了。
雋蒙駭皺了眉頭，“你要參加騎賽做什麼？你是贏不了的！”
陌九抱拳道，“哪怕只有一絲可能，卑職也想試試。”
雋蒙駭點了點頭，“你想參加，就去參加吧！只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贏不了的！”
阿箬幫忙道，“離騎賽還有三天，哥哥乾脆就把赤驥給小九拉回去得了。若是跑得好了，也是給咱們燒當羌爭面子不是？”
雋蒙駭沒有說話，阿箬連忙給陌九使眼色。
“小九，哥哥都答應了，還不謝過哥哥？”
陌九隨即一個頭磕在地上，“謝過少族長。”
雋蒙駭茫然地擡起頭，自己答應什麼了？
大草原上，陌九又狠狠地被摔在地上，背部着地，幾乎散架。她用力撐了幾下，到底還是沒站起來。
這是她第，好吧，數不清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被赤驥扔下來多少次。
只要她一跨上去，赤驥就像發瘋似的，拼命甩動。
陌九緊緊勒住繮繩，赤驥更不客氣了。
後蹄一蹬，後半身直接凌空飛起，陌九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在空中劃出優美弧線，接着騰地一下直直摔在地上。
遠處，赤驥悠閒喫草。
陌九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天氣晴朗，暖暖的陽光曬在身上，微風和煦，送來陣陣青草的芳香。
頭頂有一個聲音傳來。
“我說過，你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