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那麼些好藥材,想是都倒了水裏,即便是倒了水裏,還能聽到個響聲!真不知這麼一天天的,都爲了什麼?”
“動不動要自裁,動不動跳崖的,真以爲那條命,就她自己的了?旁的什麼,竟都不管不顧了?”
他還在念叨,陌九早就被罵夠了,踮着腳尖,偷偷挪到窗邊,打算趁舅舅不注意悄悄翻窗溜走。
一隻腳剛踩到窗棱上,背後就傳來李原的聲音。
“你這就打算走了?”
陌九隻得放下腳,帶着討好的笑,轉過身來。
“難不成,舅舅還要留我明天用早膳?”
生氣歸生氣,李原還是走到藥箱邊,拿出一個藥瓶,塞進她手裏。
“最終的藥方我還得先研究着,這裏面的東西,每日睡覺前塗在額頭的墨漬處,一方面可以延緩墨色浸潤皮膚的時間,另一方面也能讓墨色稍稍變淡。”
陌九一臉感激地接了過來,倒不是因爲這能去掉額頭的墨漬,而是她終於可以走了!
緊接着,就戴上面具,一個翻身,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回到鴻臚寺,她本以爲,自己一句話沒留就消失,會惹怒小世子。
沒想到第二日早膳,念生竟連問都沒問,只是一如往常吩咐幾人做事。事實上,除了些雜務,也沒什麼好做。
往常,他們還要照顧小世子的飲食起居,到了這裏,就連這,也被鴻臚寺的人接手了。
三人站在念生房中,只能大眼瞪小眼。
突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阿箬徑直跑到陌九身邊,挽住她的胳膊。
“小九,今天天氣這麼好,咱們出去玩玩吧!我還是第一次來長安呢,肯定有好些新鮮玩意兒!”
陌九默默拂開阿箬的手,“公主,卑職還要當差。”
阿箬見她冷淡拒絕,叉着腰氣勢洶洶地轉向莫折念生。
“你說,準不準小九跟我一起出去?”
這事兒,念生能錯過?
雖然阿箬不是在邀請他,但是邀請他的近衛,自己上去蹭點也不過分吧?
他立即就答應下來,“當然準啊!我看天氣好,也想出去呢!我去哪裏,我的近衛自然也要跟到哪裏!”
他又吩咐米禽,“去喊雋蒙駭過來,就說咱們一起出去轉轉。”
念生第一次到長安,出門的話,還得拉上雋蒙駭。
雋蒙駭來過長安兩次,況且燒當與東祁常有貿易往來,應當對風土人情爛熟於心纔是。
“還有,野利,去告知那個什麼鴻臚寺少卿一聲,我們出去轉轉,讓他不必擔心。”
過了一會兒,兩人就回來了,後面還跟着滿臉堆笑的魏辛。
魏辛回道,“少族長正和我部人員議事,要不,微臣派幾個人陪世子和公主出去轉轉?”
聽說要派人跟着他們,念生連連擺手。
出去遊玩,弄兩個祁人跟在身邊,就像看着他們似的,怎麼想怎麼不痛快!
他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祁語回絕道,“那就不勞煩魏辛大人了,我們就在這周圍轉轉,不會走遠。”
幾人走出鴻臚寺的大門,往那熱鬧的大街上走去。
早幾日,三殿下大婚的消息就傳遍四國。
東祁國土廣袤,民族衆多,各地自然少不了派人相賀,南瑾,西羌和北匈也都派了使團,呈上賀禮。
衆族齊聚長安,嗅覺靈敏的商人早就聞着味道來了。
陌九走上長街一看,竟比一年前,不知熱鬧上多少。
長街兩邊被各地小販擠得滿滿當當,各色玩具喫食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口音各異的小販吆喝着自家商品,在這裏,祁人能喫到北匈的犛牛肉,西羌也能買到南瑾的藥材。
陌九看到這番欣欣向榮的景象,心下不禁一陣感慨。
作爲武將,雖靠打仗喫飯,但心裏盼的不就是天下無硝煙,各國百姓都能和睦相處,以禮相待麼?
阿箬從小生活在草原,各個部落居住分散,除了春季拉練,甚少有相聚的時候,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忍不住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長,長安,這麼繁華啊?”
陌九見她喫驚模樣,笑道。
“原也沒有這般繁華,不過殿下大婚,各族都聚集到此,纔會有這般景象。”
阿箬哪裏還有耐心聽這些,一個健步衝了出去,看什麼都好玩,嘗什麼都好喫,恨不得把所有東西每樣來上幾個,一起搬回西羌。
念生跟在阿箬後面,她玩高興了,可還得有人付錢。
她心滿意足地抓了一把喫的,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突然街旁聚集的一大堆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扒開人羣,向裏面望去,只見所有人都圍着一張告示在竊竊私語。
阿箬不太能讀得懂上面的意思,就轉頭問陌九,念生卻搶先一步答了出來。
“那告示上說,最近一個朝廷要犯在附近露過面,要大家小心,要是看到立即去衙門報告。”
阿箬不禁蹙了眉頭,“啊?那豈不是有危險?我剛還想晚上出來玩呢!”
念生見她掃興的模樣,連忙拍着胸脯保證。
“沒事,什麼大不了的?你若要出來,喊上我,我保護你。甭管什麼王四,陳四的,碰上我,都叫他好看。”
阿箬聽他這麼一說,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嬌俏地答了個“好”字,蹦蹦跳跳地又跑開了。
這一笑真是笑到了念生心坎上,直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身體也開始東搖西晃。
陌九趕忙過去扶住他,他卻仰着腦袋不知道在傻笑些什麼,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夢囈。
“小九,你看看,怎麼大白天的,出現這麼多星星?”
看着阿箬越走越遠,小世子卻還沉醉在一堆粉紅色的泡泡中,不能自拔,陌九無法,只得將念生扔給野利和米禽,自己去追阿箬。
這人生地不熟的,告示又說有流犯出沒。
要是公主出點什麼事,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