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陌九跑進帳篷，舀起涼水撲在臉上，終於清醒了一些，擰了毛巾，擦了把臉，又跑了出去。
這夏日裏八月份的天氣，熱得人都要化了，還好是在晚間，間或有那麼一兩陣的涼風，要是換了正午，就更是要命了。
月亮高掛，呂梁悠閒地躺在搖椅上，四周掛了一層紗帳。
他面前擺了一盆冰塊，後面站着侍女，拿着扇子一下下把冰塊融化釋放出的冷氣扇到他的方向。
紗帳把他整個人嚴絲合縫地保護在裏頭，在這個解手都要每隔幾個數擺三擺的草原，他硬是沒有叮幾個包。
呂梁優哉遊哉地欣賞着張叔試煉陌九的身手，每一次見她被打趴下，心裏那爽就別提了，捧着半邊西瓜喫着喫着，就忍不住噴了出來。
“哈哈哈，小九，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你也只能欺負欺負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碰到個有些本事的，立馬慫。”
陌九從地上爬起來，這是她第，好吧，記不清了。
反正自從跟張叔練武，自己已經沒有幾身衣裳能穿了，兩三天就得換一身，一次次被打趴下，再爬起來，再被打趴下，再爬起來，衣服磨得露出紗線。
她瞅了一眼在旁邊幸災樂禍的人，“呸呸”兩聲吐出嘴裏的草屑。
現在，她終於也理解爲什麼會有人仇富了。
在這個可用水源都不充足的草原，人人指着那麼點分到的水過日子，這人卻八百里加急，從東祁他家的冰庫裏，派馬隊鑿了兩箱冰塊送過來，還捎上一箱西瓜。
當時，陌九看見一個十幾人的馬隊火急火燎地護着幾個大箱子過來，還以爲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打開一看，竟是冰塊，眼睛都直了，箱子一打開，帳篷裏瞬間就涼爽了些。
陌九還算見過些世面的，旁邊伺候的西羌侍女和侍從，大夏天見到冰塊，都以爲是什麼巫術，倒吸一口冷氣，嘴裏連連發出驚歎聲。
她用胳膊肘頂了頂身旁的呂梁，“你這八百里加急用馬隊護送冰塊和西瓜，會不會太過了點？”
呂梁卻是輕蔑地冷哼一聲，嘲笑道，“鄉巴佬，沒見過世面。”
陌九被嘲笑了也來不及生氣，掰着手指頭便和他細細算起帳來。
“不是，你這送五箱冰塊，路上損耗三箱，到這裏只留兩箱。”
“且不說夏日裏冰塊本身就昂貴非常，就是這一路上花的人力和物力，損耗，就不是個小數目。你們做生意的，不就萬事要賺錢麼？這妥妥就是虧呀！”
呂梁已經在吩咐人把兩箱冰塊運進地窖了，沒錯，爲了儲存這些冰塊，他又僱了幾十個人，挖了一個月，挖出個地窖。
“你懂什麼，本公子身嬌肉貴，不像你皮糙肉厚，要是中了暑氣，孃親又要心疼了。再說了，本公子爲了讓自己舒服，花這點銀子不算什麼。”
陌九湊到他身邊，狗腿地討好道，“那你看不麻煩，讓你家馬隊下次來，也給我捎一箱？我這幾日裏，晚間也是熱得睡不着。”
“小九，到底是誰給你的自信，竟好意思開口？你知道多運一箱冰塊，要多加多少銀子麼？”
陌九裝模作樣地爲他捶肩，討好地奉承道，“你不是說爲了舒服，花這點銀子不算什麼嗎？”
呂梁卻是一點不講情面，一下拂開她的手，“對啊，本公子說的是爲了自己舒服，花這點錢不算什麼。”
他嫌棄地上下打量陌九一眼，“爲你？我圖什麼？”
陌九看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鼻子裏也是冷哼一聲，反正也討不到好，索性不低眉順眼了，拉開簾子便要去找張叔。
之前，向張叔提了學武的請求，再加上呂梁在旁邊幫腔，他也只是略略沉吟片刻，便答應下來。
不過，他再三言明，自己從不收徒，以後要是有人問起來，也別說自己跟他學過武藝。
陌九也不勉強，左右只要他肯教，世俗虛禮只是形式，於是敬了杯茶水，又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略略表了心裏尊他爲師的心意。
於是，接下來的每天晚上，就出現了最開始的一幕。
一個老者眨眼間，便把面前的少年給打趴下，出手之快，眨眼之間。
旁邊的紗帳中，坐着個矜貴的瘦弱公子，邊啃着西瓜邊觀戰，那少年一被打倒，就叫好。
到今日，跟張叔練武，也算有一月有餘。
又一次被打趴下後，陌九坐在草地上便不想起了，癟着嘴失落道，“張叔，我怎麼跟您學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有一點長進，是不是我資質太差？”
張叔還是一副和藹慈祥的模樣，垂眉道，“小公子武學資質頗高，已是其他人望塵莫及的天賦。”
陌九可憐巴巴地擡頭望着他，“那我怎麼一個多月了，沒有一點進步，還沒出手，就被您打趴下？”
這時，呂梁也抱着西瓜走出紗帳，來到二人身邊，邊啃西瓜邊道。
“是啊，張叔，您可別是因她沒拜師，揣着祕籍不教吧？若是如此，可就是您不對了！”
張叔擡頭剛想解釋，冷不防地上的陌九先開了口，指着呂梁惡狠狠道。
“呂梁，不准你說我師父。”
得，自己就是瞎操心，幫她說還要挨她罵。
登時便抱着西瓜委屈巴巴地跑回了紗帳內，剛剛就那麼一會兒，就叮了三個包，還喫力討不着好。
張叔笑着解釋道，“小公子，練武本就是急不來的事。您之所以看不到成效，一來是練習時間不多，老朽一身功力練了幾十年，您想一個月交手，叫老朽幾十年來的耗時耗心情何以堪？”
“二來嘛，”他捋了捋鬍子，“小公子已有長進，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不過因着是與老朽對陣，差距太明顯，便察覺不出來。”
“改日裏，您若與其他人交手，定能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