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按了按眉頭,有氣無力道,內心實在疲憊。
那幫人卻好像沒聽到似的,只顧着哭爹喊娘。
陌九心頭火一起,大喝道,“行了,統統閉嘴。”
遠處樹林抖了抖,驚起一片飛鳥。
衆人見她發火了,哭嚎聲戛然而止。府內頓時一片寂靜,一個個都用那雙純真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她。
陌九無奈,揮了揮手,“算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府裏所有的地方你們隨意。”
“只是,”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間,“不要隨便來打擾我,行不行?”
衆人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也不嚎了,一個個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各自指揮家丁去挑選房間去了。
白起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剛開口就被打斷。
“還有一件事,小九,那個……”
“白哥,現在天大的事,都沒有我睡覺重要。你們愛怎麼搞就怎麼搞,其他事,等我睡醒再說。”
說完,也不等白起回答,逃也似的疾步朝房間走去。
鄭陵看着她的背影,用肩膀推了推白起,“我們還說嗎?”
白起點了點頭,“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待會兒說吧。”
兩人往旁邊一瞅,一眨眼的功夫,竟是一個人影也沒了。
恨得牙槽咬得咯咯作響,一陣風似的朝外面裏間衝去。
“這幫兔崽子,竟敢捷足先登,皮又緊了不是?”
陌九回了房間,吩咐人打來熱水,脫下鎧甲。現在穿習慣了,之前穿一天,總覺得身上跟壓了座山似的。
凌晨睜眼到現在,是一刻都沒歇過,忙着點兵,進城,入宮,參拜,覲見等等,一項項聽着簡單,其間又許多彎彎繞繞。
各項禮節一點不能馬虎,帶多少部從,走哪個宮門進,進宮前是先淨面還是先淨手,淨手是先左手還是右手……
她當時聽得是一臉黑線,自己就是兩隻手一起洗又能怎麼地,想來這也是她不待見大司禮的原因之一了。
舒舒服服洗掉一身污糟,這幾日下來,她總覺得身上的血腥味就沒消失過。換上乾爽的衣服,這下好像沒味了。
“啊~~~”
忍不住一聲長嘆,任由自己裹進暖和舒適的被子裏,又打了幾個滾兒,真沒想到,之前覺得再平常不過的東西,竟這麼舒服。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讓她起來。
連日來的殫精竭慮,這一覺,睡得很香。
睜開眼睛的時候,伸了個懶腰,開門一瞧,天黑了。
門邊候着的小廝立刻低頭道,“將軍。”
“嗯,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將軍,是戌時一刻。”
陌九回屋束好髮髻,穿好外衣,這一覺委實睡得沉,肚子也餓了。
信步走到大廳,想到這裏以後劃歸自己名下,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與敵人共居屋檐,想想心情就很好。
不過,這種好心情好沒持續多久,一跨進大廳,笑容凝在臉上。
陌九深呼吸幾口,壓下滿腔火氣,和顏悅色道,“你們這麼晚不回府,爹孃會不會着急啊?”
白起回過頭,見是她過來,笑道,“我們幾人夜不歸宿都是正常的,晚回去一會兒不礙事,不用擔心。”
走到主位上坐下,飯菜已經擺了一桌,眼見自己來得正是時候,正好踩着飯點。
管家給她拿來一副餐具,在面前擺好又退了下去。
“你看看你運氣好不好,剛來就趕上開飯,我們還沒動筷子呢,你就來了。”
陌九呵呵兩聲,這就是她府裏,怎麼才能不踩着飯點來?
嘴上還是客氣道,“是是是,要不說,你們個個都是好的呢,還勞煩你們自己開飯了。”
“得,我們也不責備你照顧不周了。以後常來常往,總是互相適應些。你運氣就好了,碰上我們這些好相與的。”
陌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這一個兩個,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當下也不和他們耍嘴皮子,拿起筷子夾了塊東坡肉送入口中,肥而不膩,入口軟爛,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孔老夫子誠不欺我。
看着她陶醉的樣子,其他人都笑了。
白起頗有些羨慕道,“可不知你走了什麼大運,陛下怎的就這麼瞧得上你。生怕你喫的不合胃口了,從宮裏尋了兩位御廚,又從各地尋了兩位手藝極佳的師傅,安在了你廚房裏。”
陌九像是明白了什麼,“怪不得你們死乞白賴非要賴在這裏,敢情也想過過口福不是?”
衆人被拆穿心思,也不惱,要是這就惱了,以後怎麼蹭喫蹭喝。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院子,使四個廚子,我們擔心你心寬體胖,肚滿腸肥,以後馬蹬子都踩不上去,還好意思領兵?”
“所以,”陌九冷笑道,“我還得感謝你們了?”
“誒,謝就不必了,太見外,也就奉爲上賓就差不多吧。”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開着玩笑,不一會兒,一桌子的飯菜喫得精光,個個摸着肚子打飽嗝。
陌九也不例外,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問衆人道。
“你們現在還不回辟雍,就不怕大司學責罰?”
“責罰?”衆人哈哈大笑,“多虧你打了勝仗,陛下下令辟雍休學五日,共賀將軍回朝呢!”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幫人一個個明目張膽,敢大白天公然逃學,竅門兒原是在這兒。
“小九,那你以後還回辟雍麼?”
這個問題,陌九還真沒想過。不過,恐怕這也不是她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的。
“且再看看吧,這辟雍也不是我開的,還是得看上面如何安排。”
說了這麼久,陌九才感覺到,好像少了人。
細細一琢磨,“鄭齡和漁陽怎麼沒來?”
衆人面面相覷,停了半晌。
最後還是鄭齡忍受不住沉默,開口道。
“鄭齡說家裏農忙,回去幫忙了。”
陌九點點頭表示理解,“你們沒趁我不在,欺負他吧?”
衆人連忙擺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因你老人家的面子在,我們早就不幹這些事兒了。”
陌九欣慰道,“各位都長大了,不枉費我一番苦心。”
衆人面對面坐着,總覺得這話怪怪的,聽着不是滋味。
還沒品出個啥味道來,陌九又問道。
“漁陽呢?漁陽怎麼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