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年關將近，陛下體恤將士，特派本王前來了解具體情況，以便年節時統一慰問。”
他微微曲了曲腰，頷首道。
“此次未及通報，多有煩擾，還望大將軍費心安排，本王在此先行謝過。”
陌古撫了撫鬍子，思考片刻後回道。
“殿下這是哪裏的話，哪有什麼煩擾之說？若不是微臣尚有軍務在身，定當一一詳細同殿下介紹過。”
“不過眼下，寧王殿下早有通報，微臣分身乏術。若殿下不嫌棄，微臣便遣臣的第一副將同殿下前去？”
“周林將軍從軍三十五載，對軍營事無鉅細，瞭如指掌，常年駐紮在營地，瞭解得沒準比微臣還多。”
祁盛站起身，禮貌一笑道，“如此本王謝過大將軍費心安排，只是不知周林將軍是哪一位，煩請帶路了。”
營帳中站起來一位滿臉絡腮鬍的黑將軍，眉毛如同粗糙的雜草，根根沖天，聽到有人喊他，立即站了起來，抱拳道。
“末將周林，參加燕王殿下。”
祁盛點了點頭，朝大帳門口擡了擡手，“勞煩周將軍。”
周林也不客氣，擡腳便朝門口走去。
祁盛欠了欠身，跟在了後面。
陌九本不想跟過去，但眼下她更不想待在這裏。
見有機會脫身，也不等祁盛喊，瞅他站起來，立時站起來，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祁連擡起茶盞的間隙，瞥見兩人一前一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眼神暗了暗。放下茶盞，轉瞬間又恢復了正常，擡眼與衆將談論起開年的軍隊部署。
周林將兩人引到一座大帳前，門口有兩隊士兵把守，整座帳子圍了個結結實實。
他拿出軍牌亮給守衛，又指了指旁邊的祁盛道。
“掀開帳簾，這是當朝燕王殿下，我等奉命前來調取函件。”
有個年輕的兵士走上前來，估計是領頭的。
確認了軍牌後，朝帳簾口的兩個軍士點了點頭，沉聲道。
“周將軍，燕王殿下請。”
見兩人微微低頭鑽進了營帳，陌九擡腳，也跟着要跨進去。
誰知一隻腳剛觸及門檻，面前突然抵過來兩支長矛，呈交叉狀堵在她面前，不讓她踏入。
陌九側過臉，見兩名守衛正冷冷盯着她，面無表情道。
“侍衛不得入內。”
陌九不予爭辯，她懶得進去，不給進去更好，正準備轉身離開。
見她要走，祁盛可沒打算放她躲清閒。
剛要開口，誰知旁邊的周林先跳了起來，比他還激動。
粗眉一豎，指着兩個不識人的守衛，對着那領頭的怒罵道。
“你這孫子，遣的哪兩個龜毛？若不是爺爺今天有正事，定要捶上一頓，才能消了爺爺胸中這口怒氣！”
那領頭的也知闖了大禍，額頭的汗珠立時就淌了下來。
忙跑過來，一人一個響亮的嘴巴抽過去。
兩人嘴角立時流下一行血跡，半邊臉腫得老高，腿一軟，立時跪在陌九腳下。
那領頭的罵道，“你們兩個愣頭，剛來沒幾天，其他人不認識就算了。怎能不識當朝驃騎將軍？還不快去執杖庭各領五十軍棍！”
“五十軍棍？”
當下，衆人都是心頭一緊，齊齊低頭跪了下來。
周林和祁盛對陌九那些刑罰或多或少都有耳聞，可這是在大祁軍營，這些又都是大祁的兵士，兩人眉頭緊鎖，心中惴惴。
陌九嘲弄道，“對本將軍不敬，就只值五十軍棍？”
不過，這五十軍棍下去，身體弱的，打到一半就熬不過去。
至於常年訓練的軍士，少不得也得丟了半條命，在牀上躺上半月才能下地。
那領頭的狠狠將頭磕在地上，其他一衆守衛也齊齊如此。
“請將軍饒卑職等一命。”
陌九見他們一個個抖似篩糠，嚇也嚇夠了。
再玩下去，臭名又得加上一條，朝周林道。
“周將軍，這個領頭的和那兩個守門的，下次出征便帶去見見世面吧！老在軍營裏守着，瞅着也憋悶。”
幾人還驚魂未定，聽到這話，都懷疑是耳朵出了問題，還是在做夢？
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們當初參軍，就是想上戰場建功立業。
可偏偏被派來守了書卷，這對那些常年征戰在外的老兵是份美差，不用到處奔波，不用冒着生命危險殺敵，還能有軍餉，豈不美哉？
然而，他們十幾二十多歲的年紀，不想早早就把歲月獻給守書卷。又苦於投報無門，憋悶都不知幾時了。
如今，三人登時熱淚盈眶，一時間只知道擡着頭望着那位少年將軍，也不知說什麼好。
周林笑罵道，“你們幾個龜孫得了好處，還不謝恩？非要打上幾棍子才能清醒，是也不是？”
三人聽了這話，這才反應過來，抹了把眼睛，重重點了點頭。
“噯，卑職等謝過驃騎將軍。”
陌九見他們模樣，也笑了。
在冬日暖陽下露出潔白的牙齒，微風送來陣陣泥土氣息。
她擡了擡手，虛扶起幾人。
“又不是說請你們喫美酒佳餚，是讓你們上陣殺敵，有什麼好謝的？只不過，本將軍也有要求，一棍對應一首級。”
“你們若拿不回敵軍五十首級，這五十軍棍還是記在你們身上，直到還清爲止，清楚沒有？”
三人立時又要跪下，陌九懶得再搞這套虛禮，忙低頭跨進了帳子。
周林指了指他們道，“也別傻愣着了，差事自會有人接手。現在去校場報到吧，便說是本將軍叫你們去的。”
幾人得了指示，又看了看已半癱在椅子上的陌九，一溜煙朝校場的方向跑了過去，不多會兒便消失在視線中。
放下帳簾，大帳中便只有三人，還有一堆一堆的書卷。
陌九撐着腦袋，半癱在椅子上打盹，耳邊都是周林和祁盛討論的嗡嗡聲。放在別人，這都是高度機密，定要豎起耳朵聽好了，生怕漏掉任何細節。
陌九卻是困的不得了，自從上朝以來，沒覺得哪天睡夠了。沾着個椅子或者睡榻，只要能躺的地方，便能立刻睡着。
況且，她覺得自己只要管好騎兵營就好了。
步兵營的事，一切都有父將和哥哥。
她懶得操心，也操不了心，不用操心。
不一會兒陷入深眠，微風吹進大帳，不知何時，有人給她披上了玄色的貂絨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