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依然是那股公事公辦的冷冰冰,只是多了分調侃。
“哦?既是如此,驃騎將軍俗務纏身,本王這點小事會不會太麻煩將軍?”
陌九哪裏還敢說推辭的話,忙忙加快幾步趕到祁盛身邊,佝着背,滿臉堆笑討好道。
“誒,燕王殿下您這是哪裏的話?真真是折煞微臣了,能爲燕王殿下效力,是微臣莫大的榮幸,是微臣幾世修來的福分嘛!”
她拇指與食指一捻,捏出個米粒大小的形狀,忠心耿耿道。
“莫說,莫說就這麼丁點大的公務,微臣隨便抽點時間都能處理咯!即便公文堆積如山,與殿下的事比起來,那都是小事。”
這諂媚的語氣和身姿,陌九暗暗在心裏鄙視自己。
明明是聖上親封的驃騎將軍,卻經不起這皇家的孫子那麼輕輕一嚇,轉瞬間就是奴才樣兒,真是臣子中的小人,武將中的敗類。
轉念之間就這麼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皇城邊。
祁盛眼角餘光瞟過旁邊點頭哈腰的少年將軍,略微擡手,指了指面前的兩匹馬,皮笑肉不笑道。
“既是如此,驃騎將軍還不前面帶路?”
陌九重重點了點頭,一路小跑,飛身上馬。
“得嘞,殿下,您儘可請好。”
動作幅度之誇張,連皇宮裏伺候了大半輩子的老太監都連連咋舌,自愧不如,也不知這位將軍還有戕這行的天賦。
祁盛悠然自得地踏上馬,朝前面正等待指示的陌九點了點頭。
陌九得了命令,立即揚起鞭子。
兩匹馬一前一後,踏起一路煙塵,從城中心朝駐紮在城郊的軍營駛去。
皇城另一側,祁連也踏上馬鐙,長腿一跨,翻身上馬。
王止也跟着殿下,騎上另一匹。
城中到城郊有些距離,便是騎快馬,也要駛上一個多時辰。
且出了城門,便是官道上也是沒人。
如此想着,陌九揚起馬鞭的手就更快了些。
最好能在酉時,如果不行,最遲戌時前要趕回侯府。
這年頭,加班可都是義務勞動,不給加班費,也不算調休。
況且這是爲天家效勞,陛下卻看不見,也不能用作升職漲俸祿的條目。那還加個毛線啊?當然是按時下班啊!
軍營裏似乎提前得了燕王會來的消息,隔了大老遠,陌九便看到幾位有些頭銜的將領早早候在了營口。
她“籲”了一聲,拉緊繮繩,跳了下來。
他今日是臨時起意,自己都沒料到會來,這幫人怎麼會提前候在這兒?這是得了哪兒的消息?
候着的幾位也老遠瞧見了那兩個踏馬駛近的身影,剛要低頭拜見,話都到嘴邊了,又覺着不對,擡頭確認了下,這兩位又確實不是要等的人,便面面相覷,瞧向陌古。
陌古倒是沒什麼異常,照常低頭行禮,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微臣拜見燕王殿下。”
“臣等參見燕王殿下。”
陌九百無聊賴地站在祁盛背後,倒是習慣了當透明人。
她少來步兵營,這裏歸父將管轄,她與父將關係又勢同水火。
這事兒早在兵營裏傳開了,因着怕得罪父將,這些人也不太敢與她多有接觸。陌九倒是不覺得有啥,若自己是他們,也會這麼做。
誰會爲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將去得罪頂頭上司呢?
但這幫大老粗不這樣想,他們苦於這位少年將軍在外的殺名,見她時總是戰戰兢兢,躲避眼神,不敢與之對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她底下人練習剝皮的對象。
說來,他們跟着陌大將軍南征北戰,不說身經百戰吧,也算是見過些世面。
這兇猛的,陰狠的,狡猾的,蠢笨的,他們都見過,也都打過交道,唯獨沒見過陌九這一卦。
從知道她是大將軍的兒子到現在,僅僅一年多,這位年不過十三的少年已經憑一己之力,多次打破他們的認知界限。
有幾個新晉的將領,之前沒見過陌九,對這位少年將軍可是充滿了好奇,雖是心裏害怕,低着頭,還是忍不住偷偷擡眼朝祁盛背後瞟。
陌九不管這些小九九,她就是來帶個路,也不是她自己願意來。要不是祁盛“盛情邀請”,她連正眼都懶的瞄過來。
不過饒是她這個來都懶的來的,也能察覺出氣氛不對的話,陌九擡眼看向前頭的祁盛,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就他這種從小在皇宮長大的,會感覺不出來?
祁盛自然也覺察出不對,正想着怎麼開口詢問時,身後便傳來疾馳的馬蹄聲,聽這聲音,他心裏便有數了。
可他有數,陌九沒數,也可能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她看着祁連和王止跳下馬,走到近前,熟稔地和衆位將領相互行禮,相互寒暄,瞬間就明白了。
這些人哪裏是在等她和祁盛,明明就是在等三哥。
可他們全程目不斜視,哪怕一個目光都沒朝自己投來,陌九的眉毛還是沒來由地突突跳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