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194章 我說,不准你喝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膳營,此時已沒幾個軍士了。

    只有幾個人三三兩兩零散坐在角落裏,見陌九進來,趕忙胡亂扒了幾口,也不管喫沒喫飽,拉起旁邊還沒反應過來的同伴轉身就逃。

    陌九也沒心情,見祁盛在她對面坐下,更覺沒胃口。

    隨意叫了一點鹹菜和饅頭,埋着頭一口一口喫起來。

    但凡在軍營,她一般不怎麼喫肉喝酒。

    這些酒啊,菜啊,好喫是好喫,但容易鬧肚子。

    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騎兵部隊又需極高機動性,很多不起眼的小事背後都存在着極高的風險。

    難保不會有那種,茅房上到一半,士兵跑過來告訴你說。

    敵兵已經打過來了,我們要怎麼辦?

    然後你邊蹲茅房邊下指令?

    那可能下一刻,將軍都被對方某個不知名的小兵斬於馬下。首級啪嗒一聲掉進滿是屎尿的茅坑,那手下那些小兵還有個什麼活頭。

    饅頭鹹菜難喫是難喫,現下也算是不錯了。陌九行軍,從將領到軍士都要求必須喫乾糧,最多就是拌點鹹菜。

    白白胖胖的白麪饅頭香甜是香甜,但行軍途中氣候差異太大,難免腐爛變質,佔地方,還不易保存。

    祁盛要了二兩牛毽子肉,又燙了一壺酒。

    那掌勺的也頗有點眼色,瞧這派頭就知道這兩位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忙搬出壓箱底的佳釀,小心伺候好酒,又去伺候人。

    “兩位官爺,酒來了,請慢用。”

    蓋頭一打開,霎時間酒香四溢,整個營帳中都是那股醉人的芬芳。

    嫋嫋的酒香勾魂攝魄般直往陌九鼻子裏頭鑽,又沿着鼻腔一路滑下去,勾得心頭直癢癢。

    祁盛瞧她眉頭微動可又不得不忍耐,心道她是覺得這酒是自己要來的,拉不下面子討口酒喝。

    便往她面前的茶杯倒上一碗,邊喃喃自語。

    “小九脾性強些,我倒覺得率性可愛。”

    “你不用因爲之前發生過什麼,便覺得你我間隔着什麼,如之前友人似的相處,我便覺再好不過。”

    “很多事情說過去便過去了,若是一直掛在心上,成了個疙瘩,倒是不好相與。以後說到底,很多人、很多事還是要打交道的。”

    他放下酒壺,心裏微嘆,還是得慢慢來。

    陌九聽着他這番訴說,埋頭啃饅頭的間隙,偷偷擡眼看了看他,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祁盛看起來該是皇家裏頭最玩世不恭,不顧尊卑的。

    可打小衆星捧月地成長起來,宮裏頭是陛下和皇后正統的嫡子,宮外頭他外公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又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都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名利場上無真情。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魏老宰輔也許對旁人冷酷無情,可對祁盛、魏明霖、魏明赫這幾個孫輩是打心眼裏疼愛。

    祁盛心裏頭是個最最高傲,不肯低頭的。

    陌九低頭默默啃着饅頭和鹹菜,心裏暗忖。

    他說這話,是在自己面前低頭了?

    她看了看酒杯,自己若是喝了這酒,也算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放下酒杯,又和之前一樣是好兄弟。

    反正不行軍,自己酒量也不差,從軍營到長安也就這麼點距離,就區區一杯酒估摸着不會發生什麼醉駕。

    她啃了一路的饅頭,此刻終於有了旁的反應。

    放下缺了一個小角的饅頭,拍了拍手,抖下指尖的碎屑,擡起頭看了看祁盛,眼睛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閃發光。

    陌九端起酒杯,漢子間不行虛禮,情義都在酒裏,閉上眼睛就打算一口悶了,從此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就像是一場沒記住的夢。

    她仰頭灌下,卻發現沒有一滴落進嗓子眼,疑惑地睜開眼睛。

    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面前,窗口飄進的落日餘輝慢慢暗去,只有竈臺邊隱隱的爐火在深冬的傍晚散發出一點鬼火似的暖意。

    木柴劈叉劈叉地在火裏爆裂,空氣裏充斥着一陣焦味兒。

    祁連左手堵住酒杯,右手緊緊捏住杯壁兩側。

    陌九擡頭望着他,四目相對,毫不退讓,緊緊捏住酒杯,不放手。

    祁連稍稍用了點力,也沒從她手裏把酒杯取下來。

    他冷冷地看着陌九,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兩片脣一開一合,說出來的話卻比帳外的天氣更寒。

    “驃騎將軍,行軍打仗是能飲酒的麼?”

    祁盛剛要站起來,陌九卻冷不防先出聲。

    她站起來,平視着祁連的眼睛,言語間也沒有一絲溫度。

    “寧王殿下,現在是在行軍麼?”

    “將軍,軍營裏到處都有眼睛盯着。做將領的時時刻刻都該以身作則,若非如此,軍士們羣起效仿,都以爲沒有戰事便可不用警惕。這樣的兵士,大祁養着又有何用?”

    何用?

    兵士無用,就是在罵將領無能!

    陌九忍不了,狠狠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扔。

    別人這麼說就算了,可三哥怎麼能這麼說?

    自己一路怎麼走過來的,他比誰都清楚,可說出的話又這麼傷人。

    爲什麼三哥會變成這樣,是非不明,青紅皁白不分?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陌九眼眶有點泛紅,她平常不這樣,號稱軍士三千也傷不了半分。可唯獨面對三哥,說了一句重話,受了一點委屈就想流淚。

    她不想講道理,這一刻,只想發泄長久以來心裏憋着的那股怒氣。

    陌九紅着眼睛看着祁連,聲音有些壓抑,又像是在怒吼。

    “那寧王殿下儘可以去找大將軍,去找陛下,撤了我的職。”

    “我半句話都不會爭辯,寧王殿下如此愛憎分明,公正無私的人,也希望以後繼續如此下去。”

    她重又拿起酒杯,兩隻眼睛狠狠盯着祁連,嘴角輕蔑一笑。

    “至於這杯酒,我就是要喝,寧王殿下您管不着。”

    陌九拿起酒杯送到嘴邊,正要一口吞下,卻不防祁連又伸手堵了過來,聲音中滿是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沒聽見我說嗎?”

    “我說,不准你喝!”

    祁連眼眶泛起微紅,面目有些猙獰。

    “我說不準你喝,你就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