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218章 這活脫脫,就是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嘛
    身後歡呼震天,營地上燈火一片。

    陌九轉身走進黑暗,在帳簾落下的瞬間,疲憊和凝重終於在臉上暈染開來。

    就像水墨作畫,先是似有若無的淡色。

    隨着墨色漸漸加深,黑色越來越深,越來越多。

    她脫力似的陷入簡易的軍牀,胳膊枕在頭下,盯着營帳上方的黑暗。身體的睏意如潮水般涌來,可腦子就是沒有一絲睏意。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閉上眼睛,腦中卻是一片混亂。

    側臥壓得胳膊疼,仰臥背上硌得很,趴着又像喘不過氣。

    帳外歡呼雀躍了一個時辰,直到凌晨才漸漸安靜,一片寂寥。

    營地上靜悄悄一片,偶有野貓發出尖利的嘶嚎。間或有幾個人跑趟茅房,也是速戰速決,嘻嘻簌簌沒一會兒就好。

    陌九睡不着,大帳裏簾子蓋得嚴嚴實實,胸中悶得慌。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踏上鞋子,信步走出去。

    月光皎潔,遠處像銀色的白晝。

    帳子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又夾雜着幾聲含糊的夢囈。

    沒有任何方向,她就這麼走着,毫無意識,走到了馬廄。

    躍鱗有自己的馬廄,不用和其他馬兒擠在一塊。

    窩在草堆裏睡熟了,鼻子裏噴出輕微的鼻音。前蹄踏兩下,長睫毛掀了掀,聞到是熟悉的味道,又睡了過去。

    陌九走到躍鱗身邊,依偎着它坐了下來。

    擡頭仰望着銀白色的月光,終於感到一絲心安。

    躍鱗啊躍鱗,你是不是也搞不懂那些人?

    明明沒什麼深仇大恨,卻卯足了勁兒要置對方於死地?

    你看見人這種生物會相互殘害同類,是不是會在心裏發笑,只是嘴上不言語?爲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這麼多人的利益?

    朝堂上那幫高高在上的國家棟梁,就更是機關算盡,大善之下卻是惡行累累。

    躍鱗啊躍鱗,儘管這裏有這麼多漂亮的小母馬,有新鮮可口的飼料,你會不會也想念西羌?

    想念曾經喫不飽穿不暖但陽光明媚的自由時光?

    躍鱗沒有說話,它當然不會說話。

    陌九也不知怎麼了,只感覺今天格外寂寞,想找個人說說心中的擔憂。可這麼多人來來走走,竟然無人可話憂愁。

    想轉一圈,還是隻能跑到躍鱗這兒來。

    它什麼都不懂,但即使睡着了,也能聽她說。

    說她內心的彷徨和不安,對即將到來的未來的惶恐。

    長樂宮上豪言壯語猶在耳邊,不斷盤桓。

    “陛下,微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來年必將以大勝回報陛下無上恩澤……”

    “微臣這顆腦袋便歸陛下和各位大人……”

    陌九仰頭在躍鱗邊上躺了下來,頭枕着因呼吸起起伏伏的肚皮,蹬了蹬腿,往稻草裏縮了縮,鑽進暖和的草堆。

    這顆腦袋可歸陌氏門楣,又歸東祁大地,下一刻又歸陛下和那些個大人。就是沒有一刻能由她自己做主,沒有一刻歸她自己。

    想着想着,淚水無聲,沿臉龐滑落個不停。

    當乾燥暖烘烘的稻草撫平她內心的疲憊,送入沒有煩惱的夢鄉,銀色的月光包容了她小小的身影。

    自月光中走出的銀髮少年,冰雕玉琢的面龐,冷得像是一座玉雕。

    眼神觸及稻草中縮成一團的身影,面容纔有了片刻鬆動。

    緩緩走進馬廄,看了她良久,俯身輕輕抱起小小的人兒,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口。

    那麼多人爲她歡呼不可一世的成就,讚美她戰場上的殺伐果斷,擁護她體恤下屬的仁心。

    卻只有他看到,那天夜裏,她如何獨自在空無一人的營地上躊躇,一個人躲在馬廄裏哭了很久。

    第二天,當晨曦露出第一絲微光,草葉上的露珠將落未落,陌九被一陣嘈雜聲給鬧醒了。

    睜開眼反應了好一會兒,按了按太陽穴,腦子有點痛。

    昨天好像睡在馬廄,算了,不管了。

    她睡眼朦朧坐起身,半睡不醒地坐到牀沿,想醒個盹兒。

    腳剛塞進鞋子,突然一聲中氣十足的“將軍”,瞬間把她從雲端拉回了現實。

    哦喲,一大早,這麼一堆人?

    “你、你們,這麼早,在這裏幹什麼?”

    還一個個穿戴整齊,神氣活現,蓄勢待發。

    高不識響亮道,“將軍,你昨天不是說要帶兄弟們去城裏享受享受?這不,大家一大早就準備好了,就等將軍一聲令下!”

    陌九抽了抽嘴角,呵,之前訓練從沒見他們這麼積極?

    小五是個活泛的,轉過身對大家夥兒嚷嚷。

    “兄弟們啊,不要急。將軍一向說一不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咱們就等將軍洗漱一下,很快就一刻鐘的事情。”

    他又裝模作樣地對陌九抱拳道,“將軍,您慢慢洗漱,不用管咱們。兄弟們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總歸洗漱一下很快,等等也無妨。”

    陌九翻了個白眼,呵,這不叫催,還什麼叫催?

    在他們咄咄逼人的目光的注視下,她沉默着穿好鞋子,洗漱完畢。

    不過,最近是不是對他們太仁慈?

    “本將軍要換衣服,你們也要在這裏盯着?”

    衆人回過神來,傻傻笑了兩聲,你推我搡地往帳外擠。

    也不忘回過頭叮囑陌九,“將軍,咱們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任何吩咐,隨時叫我們!您不用急啊,慢慢換就行。”

    陌九幾乎拿着笤帚把這幫人趕了出去,羅哩叭嗦,沒完沒了。

    待換了便服出來,所有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照常是款式最簡單的白色長袍和青綠色玉絛,乳白色玉冠鑲嵌在潑墨而成的黑髮間,扎着最簡單的髮髻。

    踏黑色繡錦長靴,腰間是鑲嵌陌氏族徽的青色玉佩。

    就像是江南水鄉水墨畫裏,煙雨濛濛中從青石階上走出的人兒。

    高不識撓着頭笑了,“將軍,以前見慣你身着盔甲,便服穿來,倒感覺是文縐縐的書生樣兒。”

    陌九打着哈欠懶得理會他們,自顧自叫人去牽馬。

    結果這些人見陌九不理會,倒是愈發猖狂起來。

    “校尉,將軍英姿勃發,橫看豎看,哪裏像百無一用的書生?”

    “這活脫脫,就是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