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219章 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瞳孔縮了縮,陌九臉上還是一樣睏意重重,沒有變化。

    自然地回了一句,“你們再娘兒們唧唧的,索性也別去長安了。本將軍吩咐人給你們弄個幾十斤瓜子花生來。且坐在太陽底下,嘮嘮嗑罷了。”

    幾人忙道了一聲不敢,踏馬跟在身後,往長安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路慢慢悠悠,臨到中午,正好到了長安。

    這浩浩蕩蕩幾百個大漢成羣結隊,恐怕會招來府衙。

    昨日倒是把這些給忘了,還好呂梁家的商鋪到處都是。

    在他家店鋪尋了處鏢局存了馬匹,做了些喬裝。

    又有人想自己去各處轉轉,這麼一招呼下來,人也分散不少。

    後來留下的上百號人,便去了長安城頂好的酒樓——醉仙居。

    醉仙居沿滋水而建,所謂八水繞長安,滋水便是這“八河”之一。

    只要出得起錢,就能提供最好的包房,俯瞰便是滋水上來來往往的繁忙景象。

    小二自知來了筆大生意,忙曲腰堆笑趕來,好酒好菜盡點貴的上。

    喫飽喝足,又去了長安城有名的商鋪街——五陵原。

    街上各國人身着各色服飾,商鋪裏陳列了很多東祁以前從沒有的小玩意兒。自從打敗北匈,南瑾、西羌和東祁的商貿又增加了不少。

    也有北匈商人在這兒做生意的,相比於西羌和南瑾有些少。

    有北匈人換上了祁人服飾,但面貌五官沒變,依舊是北匈人別具特色的扁平面孔和寬大骨架。

    高不識嘴上老是不想家,剛剛在醉仙樓也沒見他少喫。

    可一見到北匈的馬奶酒和手扒肉,還是拖着步子不肯走。

    “大家這麼久兄弟了,這兒,我請大家喝一杯馬奶酒?承蒙衆位照拂,我在這兒過得不錯,就當表表心意了,怎麼樣?”

    說實話,衆人才胡吃海喝了一番,現在根本不餓。

    但聽說高不識自掏腰包,一個個眼睛又亮了。

    騎兵部隊自打建立,就是爲了和北匈作戰。

    在東祁,最熟悉北匈的除了那幫商人,就是這八百騎兵部隊。

    但來來回回打來打去,倒還真沒嘗過他們的馬奶酒和手扒肉。

    雖然,這額,看上去不像是會好喫的樣子。

    滿臉大鬍子的店主見一幫子人在鋪子外頭站着,忙佝僂着鑽了出來。操着一口草原味兒的東祁官話,招呼衆人進去坐。

    鄉音落在高不識耳裏,他愣怔了片刻,大街上八尺猛漢幾乎落淚。

    用北匈語問了句,“老闆,來這裏多少年了?”

    之前陌九在西羌,西羌有不少北匈人。

    尤其是在先零羌的時候,政治上的結盟導致貿易上的密切。

    陌九在莫折念生手底下做事,沒少和北匈人打交道。

    先零、雋蒙駭、莫折念生,還有阿箬,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老闆,給我們每一桌上一瓶馬奶酒和一盤手扒肉。”

    很久不說母語,東祁很少能見到老鄉。

    高不識恨不得沒話找話,找老闆說個沒完。

    “老闆,你這是一個人在長安做生意?可帶了妻子孩子同來?”

    幾個月沒說家鄉話了,這一遭是盤算說個痛快了。

    老闆也親厚,估計也因相同的緣由,熱情答話。

    “帶了帶了,在後廚忙活。生了個兒子和女兒,這時辰估摸着是去隔壁玩兒了。”

    陌九略懂北匈語,西羌語則可算的上是第二母語。

    不過,她沒特意提過,軍營也不太有人知道。

    高不識皺了皺眉頭,思忖了片刻,可能是在想這話該不該問。

    “怎的跑來了長安?”

    老闆飛快地掃了一眼陌九,見她沒任何反應,才輕輕答道。

    “連年災禍,又搶不到糧食,實在餓的受不了。大人還能熬一熬,挖草根喫,喫捉蟲子喫。但小孩沒有奶水喝,餓得嘰哇亂叫。”

    他在高不識對面那張空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大人死就死了,那世道也沒什麼活頭,但實在捨不得孩子。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拼一拼。就和婆娘,趁夜裏下大冰雹子,邊境守衛最鬆弛,抱了孩子一路逃過來。”

    他說這話時,始終低頭盯着地面,撐在膝蓋上的手指尖不斷摳着上面凸起來的毛粒點。

    “過得怎麼樣?可有難處?”

    “起先不容易,北匈和東祁連年作戰,東祁不待見北匈人,這也是情理之中。”

    “要人做工的地兒,一看是咱們模樣,連句話都不讓說就趕走。就連走在大街上,還有小孩子扔石頭。”

    “第一個冬天最是難熬,住在破廟的乞丐窩裏,乞丐都欺負咱們。只有去大戶人家泔水桶裏翻喫的,嘿,那大戶人家的泔水都好喫,俺和婆娘以前沒喫過這麼好的東西。”

    他說着說着笑了起來,露出略微發黃的大牙齒。

    一三十多歲的婦人從後廚鑽出來,皮膚黝黑,眼睛卻明亮。

    “阿巴蓋,上菜了。”

    百來人,一共坐了十幾桌。

    小小的門面房擠的滿滿當當,老闆從這裏擠過來那裏擠出去。這些人只知道傻坐在那裏,動也不知道動一下。

    陌九輕咳了一聲,沒人反應過來,又加重了聲音。

    高不識不知是聽懂了她的暗示,還是本來就想幫忙,先站起來去端菜盤子和酒壺了。

    酒壺是皮質的,兩端做成尖尖的像新月躺下來的樣子。上面又墜了些花樣和珠串,皮子磨損嚴重,但又很乾淨。

    和這家鋪子一樣,小小的。但上面又開了天窗,不會顯得很暗。狹小的結賬臺子上,白瓷瓶裏插了一株嫩黃的臘梅花,送來陣陣清香。

    “一個個都傻坐着,等着我來伺候啊?”

    陌九突然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冷冰冰吐出一句,聲音正好在座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衆人本來還嘻嘻簌簌說着話,陌九話一出口,店裏瞬間一陣寒意襲來。瞬間閉嘴,都只覺得背部一僵。

    然後就像受過訓練的地鼠,齊刷刷從土裏冒出了腦袋。

    端碗的端碗,拿酒杯的拿酒杯,切肉的切肉,倒酒的倒酒。

    井然有序,陌九嚐了口面前倒好的馬奶酒,欣慰地點了點頭。

    嗯,還不錯,不愧是她訓練出的人,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