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低半級矮半頭,更何況他還是正宗的鳳子龍孫?
瞧他那一臉的生人勿進,就像從沒認識過她似的。
昨天晚上還在二十四橋難捨難分,那情深意重,恨不得當場生同衾,死同穴。
怎的還沒幾個時辰,全身上下都散發着“莫挨老子”的冷意?
陌九在官場上混久了,也難免學會些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忙往院子裏做了個請的姿勢,點頭哈腰道。
“那哪兒能呢?燕王殿下隨意,快請進快請進。”
祁盛看都沒看她一眼,擡腳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徒留她一人在原地,一下兩下的敲着白蘿蔔,望着他決絕的背影,一臉匪夷所思。
心裏不住感嘆,嘖嘖嘖。
這男人心哪,海底針。前後變化也忒快了,上一秒還你儂我儂,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下一秒,誒,你就看着,提起褲子,擦乾眼淚,就不認人。
此外,她還覺得有些慶幸,十分慶幸守住底線,做了漂亮的選擇。
陌九啊陌九,還好咱昨兒晚上經受住了美色的誘惑,沒把自家人供出去。要不然,哼哼,下頭後還不知怎樣懊悔!
男人哪,你的名字叫男人。
得意完,她低頭一看,才注意到手裏多出來的蘿蔔。
emmmm,這蘿蔔是哪兒來的?
“要想喫飯,甭管你是不是將軍,都得幹活啊!”
聲音從左邊傳來,陌九剛剛還沉浸在白日夢中,猛地向左邊看去。
這一聲嚎的,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氣。
“張堯,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兒?大白天神出鬼沒,想嚇死誰?”
“呵,誰嚇誰啊,真是!”
他從鼻孔出氣,嗤了一聲。
“哼,你也知光天化日了。驃騎聽力耳力俱佳,還能被我嚇到?”
他把蘿蔔按回陌九手裏,陰陽怪氣道。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做了虧心事,心裏發虛!”
最後一個字拖了長音,還意味深長的用眼角斜睨了她一眼。
陌九呆呆的接過蘿蔔,沒有立時沒反應過來,張堯當時是話裏有話,在藉機暗諷她。
“陌、九,您能把您那身珍貴的狐皮大衣給脫了不?”
斧子抵在地上,白起叉着腰,一臉嫌棄的瞅着陌九那身矜貴的大袍子,怎麼瞧怎麼不痛快。
“我看着特礙眼,我就不信就你這壯碩的身材,現在上山打老虎都不在話下,就這麼一會兒能凍死?”
陌九抄起蘿蔔放上砧板,拿起刀打算切,袖口長長的狐狸毛擋出視線,確實麻煩也礙事。
“咚”的一聲,刀往砧板上一扔。
上手解釦子,嘴上得饒幾句。
“喲,白公子好雅興。”
“我是個五大三粗的武夫,自是比不過您身嬌肉貴。老天爺啊,白公子竟連斧子都掄得動,沒閃着腰吧?”
白起呼吸聲開始加重,氣呼呼地盯着她,掄起斧子追着劈過來,嚷道。
“你白爺不僅掄得起斧子,還能殺得了賤人,且看你白爺如何教你做人!”
陌九作勢要躲,蘿蔔隔空投進張堯身邊的水桶,濺起一片水花。
幸虧張堯也是個活泛的,躲得快。
否則長安的冬天,他會瞬間掉進冰窟窿。
“陌九,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你要想偷懶就直說!”
陌九哪有時間搭理他,邊解大衣釦子邊跑,嘴裏嚷着吩咐下人叫把客房裏的睡榻搬幾張出來。
下人聞聲便去了客房,搬睡榻去了。
陌九看白起在身後拼命追又怎麼都追不上,哈哈大笑嘲諷道。
“白姑娘,你這是多久沒練功?怎的生疏成這樣?”
她邊跑邊等他都綽綽有餘,白起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你、你等着,陌九,別落在我手裏!”
陌九扒拉下眼皮,吐着舌頭,又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嘲笑。
“就你這孱弱的身子骨,要落你手裏,恐怕也不容易吧。”
“啊喲,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話沒說完,後頭崩的一下撞在什麼硬物上。
摸了摸後腦勺,對不速之客怒目而視。
呂梁站在門口撇了撇嘴,“自己沒長眼睛橫衝直撞,還怪別人。”
他一把推開陌九,推的她一個踉蹌栽到邊上。
“起開,別擋路。”
隨後,又轉身對門外招了招手。
“行,擡進來吧。”
於是,一羣人就開始往院子裏搬東西。
投壺、箭靶、曲水流觴桌,一籮筐蹴鞠,麻將桌,各種茶具,燒烤架,還搬了一整套北匈烤全羊的傢伙事兒,各種餐具和香料……
以及其他等等等等,有些陌九都叫不出來名字,就甭提其他幾個沒見過世面的了。
還有一桶奶味噴香的,這是啥,聞着這麼像西羌的奶茶?
白起站在陌九邊上,兩人看得瞠目結舌,也顧不上打架。
瞪大眼睛,看着絡繹不絕的人羣。
以爲面前走過去的這個就是最後一個了,眼睜睜見他們走進來又走出去,下一又進來。這麼反反覆覆下去,沒玩完了。
“呂梁,你這是搬家?打算換換口味,搬到院子裏來住?”
呂梁瞧了眼他們大驚小怪的模樣,輕嘲一聲,眉毛輕挑。
“切,小家子氣。一羣粗人,不懂得生活。”
陌九和白起相互對視一眼,默默嘆了一句,還是有錢好哇!
他自顧自往裏頭走着,又回頭瞅了兩人一眼,往院子裏一指。
“傻站着幹什麼,這麼忙,都不幹活啊?還想不想喫飯?”
“你們這兩人,句句都要我催。恨不得我催一下動一下,不催就不動,真真是累死個人。”
祁盛從走進來,就一直坐在院子的臘梅下喝茶,手裏翻着本書。
甭管旁邊幾個鬧的多瘋,自始至終眼皮都沒擡一下
呂梁他老人家倒是指揮陌九和白起做事,自己倒是慣享受生活的,往椅子上一窩,蜷起腿,大太陽底下開始嗑瓜子。
咳,呸,咳,呸,咳,呸……
其他人不樂意了,白起扛着斧子走到呂梁身邊,嘲諷道。
“呵呵呵,這是哪來的大公子,慣會使喚人的!”
“像尊菩薩似的往那兒一坐,這是等誰來伺候?”
呂梁聽了倒也不惱,眉毛活泛的往上一挑,故意裝作小聲,但又足以讓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到。
“我這兒聽到個大消息,你們想不想聽?”
“若是想聽,伺候我一頓飯的功夫就能講給你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