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看着他的臉,突然笑了。
是哪兩個字已經不重要了,只不過是想找個做這事兒的由頭罷了。
重要的是她現在想做的事,這比較關鍵,她此時此刻想做的事。
另一邊,祁盛也注意到她嘴角翹起詭異弧度。
瞧着臉上眼淚還沒擦乾,剛剛歇斯底里的嘶吼猶在耳邊,在房間裏迴盪。
上一刻還又哭又鬧,還以爲推脫了她的請求,她會惱怒,結果轉臉又笑了。
屋外北風驟起,想到自己所作所爲,再結合陌九性格特徵,這笑容怎麼看怎麼陰森。
不對勁,不對勁。
他腦中飛速轉了一下,想起現在身處何時何地。
除夕夜,在她地盤,今天這府上好像還沒人。
要是發生點什麼事兒,還真沒辦法說。
而且,這都凌晨了。
而且,今天特意沒讓暗衛跟着。
而且,他打不過她。
祁盛越想越擔心,陌九說不準精神是有點問題的。
他開始有點後悔,除夕幹什麼不留在宮裏守歲,頭腦發熱跑到這兒了?
瞅她這模樣,是不是還有浪子回頭的機會?
即使是犯人,也要給個機會辯駁一下吧!
要不然道個歉,解釋解釋,興許她能留自己一命?
他在心裏打了個草稿,斜側過身,四十五度角坐在她旁邊。
眼睛猶疑的在腳下那一小片土地周圍打轉,開始演練打草稿的成果。
“那個,小九,我不是說不幫忙,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去調查,調查清……”
“楚”字還在舌頭上,他突然感覺到斜後方罩過來一個陰影。
於是條件反射般,就想去看那個陰影的來源。
燭光明明滅滅,她背對燭光,撐起雙手,跪坐在腿上,臉孔正好堵在他面前。
眼睛中似乎升起一層水霧,鼻翼一開一合,周身一股酒香,臉上籠罩了一層曖昧的光影。
祁盛看着這張臉,手掌心分泌出一層薄薄的汗液,心臟隆隆的鼓聲快要跳到嗓子眼。
就是這張臉,這張他日思夜想卻又早知可望不可及的臉。
她近在咫尺,她觸手可及,可是她……
腿上的麻勁一過,她腰部發力撐起身子,身體前傾,朝他靠近。
祁盛略顯呆滯的看着她,大腦此刻完全一片空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現在,即使她一刀捅過來,他也不會反抗,只會傻坐着。
等她拔出刀子,擦乾淨匕首,躺在血泊裏,看着她的靴子跨出門檻。
兩人鼻子相隔只有一釐米,這事兒,陌九說不準真能做出來。
按照常理也能推測,外公抓了她母親。
以外公處事風格,估計岳母受盡折磨。
小九萬不得已,思慮再三,經過無數心理鬥爭,終於決定信任他,朝他開口求助,結果他還出言推脫。
這事兒吧……
他一門心思找補救辦法,突然,他愣住了。
一切都在此刻停滯,風不吹了,燭光也不晃了。
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怎麼會,怎麼可能,爲什麼,爲什麼?
小九,爲什麼,竟然親了他?!
陌九飛快的蜻蜓點水似的湊過去,在他嘴脣上輕輕碰了一下。
“你,你……”
這次輪到祁盛成了嬌羞的小媳婦,臉從額頭紅到耳朵根兒,結結巴巴完全說不出話來。
語言系統紊亂,完全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
一連說了好幾個“你”,也沒蹦出第二個字。
然後,吧唧,陌九又親了他一下。
而且,過分的是,親完後,她什麼都不做了。
只是拉遠一點距離,調皮的笑着,靜靜看着他,看他兀自焦頭爛額。
看她置身事外,好像什麼都沒做過,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祁盛突然感到一股怒氣。
就像有人公然在鬧市放了把火,整個長安城的人都急匆匆跑去救火,四處都是求救聲和小孩的哭鬧聲,個個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
但肇事者卻悠哉悠哉,找了個地方蹲着,一臉閒情逸致的看熱鬧。
看自己放了一把火,看自己這把火引起多大混亂,看自己有多大威力,竟然能讓整個長安城都爲之奔忙,陷入巨大的混亂。
你可太有本事了,陌九,論起沒心沒肺,沒人比得上你。
一臉冷漠的置身事外熱鬧,任憑我一人兵荒馬亂。
你很得意是吧?
看到我,我僅僅因爲你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心亂如麻,你一定很得意!
你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客人,矜貴的站在閣樓上,俯視一個小丑在臺上扮醜演戲,心裏沒準發笑,笑他的慌亂,笑他的不知所措,笑他的深情。
憤怒讓人在不清醒的狀態下更不清醒,喪失最後一點理智。
憑什麼只有他陷在這場漩渦中,這不公平!
把她也拖下來,讓她也嚐嚐身處其中的苦楚。
這個女人,她是個壞蛋。
他欺身壓過去,化被動爲主動,發泄長久以來壓抑的不滿和痛苦。
陌九被他這來勢洶洶嚇一跳,如果剛剛還是在酒精的驅使下,想順從內心的願望。借喝醉的由頭,喫祁盛的豆腐,調戲調戲他,獲得一點快感。
現在就是,酒醒了,完全清醒了。
可是,祁盛這邊卻是收不住,他也不想收住。
咚的一聲,她被狠狠壓到榻上。
祁盛力量大的驚人,陌九勉強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肩胛骨,略微弱勢。
學了兩年功夫,有條保命法則放在哪裏都實用。
要是打不過,還是先求饒。
“祁盛,我剛剛有點醉了,醉了,你懂什麼意思麼?”
“就是我行爲不經理智審查,要是有任何冒犯,你高擡貴手,饒過我?”
她仰躺在他身下,兩人四目相對,他眼中好像隱隱燃起了一團藍色的火焰。
陌九歪了歪頭,此時此刻,她竟然走神了。
誒,奇怪,爲什麼火焰還有藍色的?
就這一瞬間的走神,祁盛看到了可趁之機,稍一用力,就攻破了防線。
輕紗落下,衣服件件褪去,地上,牀上,椅子上,扔的到處都是
冬夜清冷,連夜貓都睡了,四下了無人聲。
長安城中心,曾經人聲鼎沸的冠軍侯府,此刻一片漆黑。
只剩窗外北風呼嘯,吞沒了房內傳出的震動和軟語。
寒意一點點浸潤裸露的皮膚,還沒完全冷下去,又被一層暖意所覆蓋。
祁盛吹熄了蠟燭,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陌九在黑暗中盯着紗簾上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因爲藍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