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對勁,立即警覺起來。
擡起右腳剛要後退,前面的人突然轉過身,擡手就來扣她手腕。
陌九反應也極快,手掌一轉,就要擺脫桎梏,拉開架勢。
空隙之間,卻忍不住好奇,擡頭看了那張臉一眼。
就一眼,就慢了半拍,被捉住了漏洞。
高手過招,往往分毫之間。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分心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輸了。
可,突然,她想起什麼。
擡起頭,眼神立刻下降到零點,比寒冬更加凜冽,冷聲逼問道。
“呂梁在哪裏?”
這五個字,是她目前唯一想說的話。
“你就只有這話,同我說?”
陌九點了點頭,毫無表情,冷冷道。
“對。”
不想多說一個字,半分瓜葛也不要有。
要是時間能回到除夕夜就好了,回到那一刻,什麼都沒發生,一切恢復原樣。
她又問了一句,這是她目前唯一關心的問題。
“呂梁在哪兒?”
這滿屋狼藉,明明是呂梁的房間,呂梁卻不在。
他爲什麼出現在這兒?
呂梁去哪兒了?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當年用這種方式綁走孃親還不算,現在又要對她身邊的朋友下手了?
可她越着急問,祁盛越不想說。
他倒是要看看,除了這句,她還有沒有其他話;
他也要看看,爲了呂梁,她能做到什麼份上!
呵,試探是麼?試探底線在哪兒?
陌九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寫滿了挑釁和得意。
就是那種,我就是要奪走你最珍貴的東西,你能怎麼辦?
和他老奸巨猾的外公一樣,把別人當作掌中之物,隨意拋耍玩弄。
姓魏的老頭抓走母親,害得她無親無故,獨自在長安漂泊。
他呢?他也沒好到哪裏去!
現在,他什麼都知道了。
他什麼都知道了!可是他怎麼做的?
陌九以爲,他會信任她,會幫她,會不顧一切的去幫她。
可他還是要再調查一下。
男人麼,男人就是這樣,永遠把自己的利益和家族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這沒錯,理智上,她理解祁盛。
如果換做自己是他,也會這麼做。
不能聽信一家之言,任何事,一定要親自查清楚。
誰都不能完全信任,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多可悲啊,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能信任。
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無數次懷疑、不信任、躊躇和猶豫,不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麼?
可是,不一樣,又有什麼不一樣的。
她認爲自己對祁盛,是例外。
現實狠狠抽了她一巴掌,不是,明顯不是。
對祁盛而言,她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是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所以,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份兒上?
那你睜大眼睛瞧好了!
陌九反手一繞,輕鬆掙脫他的桎梏。
一隻手向前,趁他還沒反應過來,鎖住肩胛骨。
另一隻成鷹爪,眨眼之間,扣在他脖子上。
被陌九猛的一推,祁盛後背咚的一下,狠狠撞在牀柱上,傳來一陣悶痛。
他看着陌九決絕又冰冷的眼神,沒有憤怒,只是冷笑。
今天來這兒,他是來告訴她結果的。
大年初一上午,他說要再調查一下。
一邊是她,一邊是外公、母后和整個魏府,她憑什麼不能給他多幾天的時間?
可她仍舊不信任他,不相信他能很快找出答案,不相信很快給出立場。
她冰冷的眼神,分明是在向他示威。
你不是要看看我能做到什麼份上麼?那我就做給你看!
陌九死死盯住他,冷聲又問了那個問題,自始至終一直在問的那個問題。
“呂梁在哪兒?”
突然,身後傳來異響,門吱呀一聲開了。
“額,那個,打斷一下?”
身後,一個聲音,怯生生囁喏開口,帶着驚慌與茫然。
“小九,我在這兒。”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陌九瞬間愣住了,驚訝的轉過頭。
只見呂梁一手拎一壺酒,另一隻端一個食盤。
食盤裏有一碟子花生米和一盤牛肉。
正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向內張望。
見陌九看向他,揚了揚手裏的東西,輕聲解釋道。
“我,我正收拾東西,燕王殿下來了……”
這糟糕的體位,呂梁模糊覺得好像惹禍了,聲音矮下去半分。
“那個,你們沒事吧?怎麼就,突然?”
他指了指房間裏這一片亂象,沒再說完,擔心後面的話說出來,是點燃引線。
這下,陌九眼見呂梁安然無恙站在面前。
手上力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都開始緊張到顫抖。
剛纔還怒髮衝冠,滿屋子找人算賬。
下一秒,她輕輕把酒杯放在祁盛面前。
端起酒罈子,滿滿倒了一大杯,柔聲道。
“殿下,您看看,這些可還夠?不夠微臣再給您倒。”
“這罈子不夠,臣酒窖裏還有。您且喝舒服咯,臣就在這兒候着。”
她轉身狠狠瞪了一眼呂梁,他正坐在另一邊,滿眼放光的欣賞陌九窘態。
早不去拿酒菜,晚不去拿,爲什麼偏偏在她過來的時候去?
那她看見這一室狼藉,他又不在。
再加上他腰纏萬貫,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有倆臭錢的得瑟勁兒,那張什麼都不會,只會得罪人的嘴,可不得以爲他遭遇不測,被綁架了?
結果,好嘛……
“我拎着包袱要出門,正好碰到殿下進來。他說來有事和你商量,但我和他說你還在喫飯。他問我要幹什麼。我就說不識好歹,不歡迎我,我要去住客棧。”
“殿下就說肯定有誤會,你不會不歡迎我,待會兒等你喫完飯問清楚。我就說弄點酒菜,正好殿下也沒喫晚膳,我們就邊喫邊等……”
他像個復讀機似的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毫無感情色彩,機械陳述事實。
陌九卻邊聽邊冒汗,越聽越心驚膽顫,倒酒時手都在抖。
上帝呀,老天爺呀!
她內心一片歇斯底里,她剛剛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怎麼就沒多問兩句?現在怎麼辦?爲什麼沒問清楚就動手?
祁盛這個時候來,肯定是爲答應幫忙救孃親來的。
要是不幫忙,他都不用跑這一趟。
恨不得躲着走,怎麼還會撞上來?
現在可怎麼辦?現在可怎麼辦?
她緊張的雙腿直抖,眼睛看哪裏都不是。
呵,剛剛不還盛氣凌人麼?
白玉般的手指捏起酒杯,祁盛將酒杯送到嘴邊,卻沒喝。
盤桓了一會兒,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陌九的小眼神就跟着酒杯,一會兒逡巡在他的嘴脣處,一會兒又看到鼻尖。
又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偷眼瞧,小心翼翼。
咚!
酒一口沒嘗,只是在下半張臉周圍繞了一圈,重重落在原地。
陌九知道,祁盛他真的是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