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起晚了,連日裏北風呼嘯,一直在下雪,連門都沒出。
整日在府裏和呂梁搖骰子,閒了也會看看書練練劍。
倆人湊在一起也沒都喫喝玩樂,呂梁本想教會陌九打算盤看賬本。
陌九也想教他看地圖耍把式,不求他能傲視武林,強身健體也不錯。
可惜了了,明明都是各自領域內翹楚,硬生生教不會對方最簡單的基本功。
“你怎麼來了?天寒地凍,別凍壞了你驃騎矜貴的身子。”
剛氣喘吁吁爬上長樂宮的臺階,迎頭撞上滿臉嫌棄的老爹。
“大將軍,陛下傳召到府上,我就是爬也要爬上來啊!”
跨過門口的時候,她故意撞了下老爹剛硬的身子。
抖落斗篷上的雪,交給內侍。
宮內炭火燒的正旺,四處都暖烘烘。
陌九打眼一瞧,文臣中和打仗沾上邊的都到了。
武將自不必說,兵部白英、戶部幾位管銀子的,還有觀星臺的巫石申也在後頭坐着。
衆人圍坐在一處高臺附近,高臺上已撐開一幅巨大的四國地圖。
祁連和祁盛坐在左手邊,離高臺最近。
快到時辰了,陛下才姍姍來遲。
抖落一身雪,往高臺上的皮氅裏一臥。
“好了,遲了些,好在趕上了。”
“今日好大的雪,諸位都是朕的近臣,也別動不動跪拜謝罪什麼的。”
“咱們就按照最有效的來,早點講完,早點放你們回去陪夫人孩子。”
衆人笑笑,都道“陛下體恤,感激不已。”
陌九是聽說了,元宵佳宴上新封的美人頗爲受寵。
陛下這哪裏是體恤他們,溫香暖玉在側,受不了冷落美人罷了。
“朕已經決定,等冬日過去,開春就對北匈用兵。”
“北匈的事,拖着始終是個禍患。等他們休養生息恢復過來,情況會更棘手。”
祁武帝眼神沉沉掃過衆人,“還不如,趁他們生病,一舉要了性命。”
“趕到朕看不見的地方去,省的在東祁邊境,動不動來一下,動不動來一下。”
“像只綠頭蒼蠅似的,不鬧人,卻着實煩人。”
“衆位愛卿,你們怎麼看?”
陌古率先開口,他與北匈作戰十數年,要說在場誰最瞭解北匈,除了他,其他再無出其右者。
“陛下,自我軍大敗北匈後,其餘北匈主力已遷居漠北,深藏沙漠深處。”
“我軍雖作戰經驗豐富,但還未曾跨越沙漠作戰,且後勤補給也難以保證。”
陌九緊隨其後補充道,話語擲地有聲,與稚嫩的面龐形成鮮明對比。
“是,陛下,大將軍說的有道理。”
“自去年班師回朝,騎兵營一直蓄力拓展部署,如今已到精騎八千。”
“但騎兵營多在草原作戰,尚未深入過大漠。沙漠中毫無補給,若糧草跟不上,或者迷路,對於我部將是滅頂之災。”
祁武帝沉默的聽完兩人所言,又看向其餘衆人,嚴肅道。
“那你們呢?你們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
戶部尚書馬思遠回道,“陛下,微臣也覺不可。如今國庫充盈,但若要支撐起幾十萬大軍深入漠北作戰,消耗着實過大,國庫恐承擔不起。”
聽到這幾位大人發言,其餘衆人竊竊私語,頻頻點頭,都認爲此舉不可。
看到他們都認爲不可能,祁武帝並未動怒,反而臉上揚起一絲笑容,卻更加來勁了。
“這就對了,你們都認爲不可能,這就對了。”
他激動的坐直身子,拿着鞭子一派氣宇軒昂,指點江山的模樣。
“你們不相信,左賢王不相信,北匈單于也不相信,但是朕就是要這麼做。”
字字極慢,卻沉穩有力,叩問殿上每一片青石瓦片。
“朕就是要讓大祁軍隊深入漠北作戰,你們想不到,那北匈輕騎更想不到。”
“朕就是要趁他們想不到,一舉擊潰他們,還我大祁邊疆安寧。”
他大手一揮指向陌家父子,“你們父子二人,可願替大祁作戰,引兵深入?”
陌古和陌九同時站起來,抱拳大聲道。
“微臣等日夜籌備,等待這一刻等太久了,誓死跟隨陛下,肅清北匈。”
祁武帝滿意的點點頭,“那這次陌古你帶兵,陌九你便充當副手。”
“跟在身邊多歷練歷練,以後有你大顯身手的機會。”
兩人道了聲“是”,坐下來。
“要打擊北匈,步兵是一方面,我大祁騎兵一直在你手裏。”
武帝看向陌古,“此次出征,雖是你點兵,但騎兵一直是陌九在管。具體作戰政策讓陌九自己做主去,你主要是替朕坐鎮中央。你們二人,可能做到?”
兩人齊齊抱拳,沉聲道,“絕不辜負陛下所託。”
接下來又制定了大體方針,便近中午了。
衆人都沉浸在與北匈作戰的亢奮中,竟也不覺得餓。
武帝猛一擡頭,白熾的天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這才知到了午膳時間。
“好了,諸位愛卿,今日先到這兒,各個部門都按計劃各自盤算下去。”
“若有任何疑問,隨時報與朕知曉。”
他揮了揮手,內侍獲意。
低頭走了出去,又帶了些人走進來。
“北方山區新進貢的茶葉,用雪水灌溉,總共就得了這麼一些。”
“你們素來都是愛飲茶的,朕留了些,其餘便分給你們了。”
衆人聞言都是大喜,早聽過這北區茶葉醇厚,卻多是貢品,無福品嚐。
“臣等謝陛下隆恩。”
祁武帝慷慨激昂這麼久,現下也着實累了,邊說邊大步跨出宮殿。
“行了行了,囉嗦。”
又指向祁連和祁盛兩人,“你們替朕招呼好幾位大人,朕乏了,先走一步。”
祁武帝一走,整個宮殿立刻輕鬆不少。
幾位大人三三兩兩走遠,陌九等內侍拿來披風也想趕緊回去。
今日還約了鄭陵幾個,趁辟雍開學前,再來府裏聚幾波。
誰知那內侍處卻傳來爭吵聲,陌九循聲看去。
只見兩個內侍手裏搶着一件斗篷,正爭執不休。
“這明明是寧王殿下的斗篷,裏面還繡了殿下素愛的桃花,怎說是驃騎的?”
另一個內侍頗爲委屈,“可這斗篷確是將軍解下來親自交與婢子手中,婢子萬萬不敢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