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笑道，“沒事，老鄭，你先下去。”
又對鄭陵道，“你來的正好，我同叔父堂兄們正要來一場蹴鞠，你可來？”
鄭陵一聽是蹴鞠，頓時來了精神，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能不來？這鐵定要來！你等我下，我去換套衣服就來。”
他對冠軍侯府熟門熟路，房間裏就備了服裝和鞋子。
“這家娃娃倒是好脾性，沒有長安貴公子的扭捏，倒像我們族人的脾性。”
鄭陵跑開去時，陌清看着他的背影由衷嘆道。
陌九笑了，“叔父好眼力，他叫鄭陵。”
“常同侄兒玩在一起，是吏部尚書鄭維家的公子。”
“等他姐姐嫁進陌府，說起來也算小半個陌府人了。”
不一會兒，鄭陵像陣風似的刮進來，風風火火道。
“快快，何時開始，何時開始？”
人夠數，分成兩隊。
老將一隊，後輩一隊。
賭上陌家軍的尊嚴，兩隊嚴陣以待，絕不能輸。
冬日午後陽光正好，各個穿了一層單薄的裏衣。
在寒風中，內心卻燃了一把火。
各個緊緊盯住場中間那枚蹴鞠，只等裁判一聲令下。
“噓～～～”
銅鑼一敲，如臨大敵，一同衝上去。
防守的防守，進攻的進攻。
老將隊勝在經驗豐富，目光敏銳沉穩。
年輕一隊勝在身子骨活泛，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不過一會兒，先是老將隊進一球，緊隨其後年輕隊也進一球。
不久，老將又進一個，很快年輕一隊緊隨其後。
比分以一分之差呈交替上漲，賽事焦灼，不相上下。
大冷天，各個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一甩手扔下去，眼睛還是緊緊看住在那顆球上。
陌九微微喘氣，陌遠見了大聲道。
“賢侄，技不如人，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不丟人。”
技不如人？說她？
陌九手上功夫不差，嘴上功夫也不落下風。
反應極快，反脣相譏，不客氣道。
“叔父大話倒早，待會兒誰先敗下陣來，尚未可知。”
日頭高高掛在頭上，衆人頭頂都像冒出一股水蒸氣。
裁判正要開鑼宣佈下半場開始，外間突然又傳來一陣喧鬧。
老鄭這次跑的比上次還快，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跑到蹴鞠場中間。
“將軍，將軍，門口、門口……”
見他如此着急，陌九打了箇中場休息的手勢。
“老鄭，怎麼了？慢慢說。”
“不用說了。”
這邊老鄭剛要開口，那邊人已經進來了。
陌九見到來人，也是一點沒料到，慌慌張張跪下來，忙道。
“陛下，陛下，陌九不知陛下駕臨，向陛下請罪。”
其餘人見陌九這態勢，也是頓時反應過來，慌忙跟隨後面跪下來。
他們駐紮邊境多年，少有機會得見天顏，有時回京也是遠遠看上一眼。
祁武帝見人拜了一地，不耐煩的擺擺手，笑了笑，隨和道。
“行了行了，今日午後着實無聊。正巧聽說你這兒有蹴鞠賽，便來瞧上一眼。”
祁武帝今日穿便服，身邊只跟了祁連和祁盛兩個人，連李恩濟都沒帶。
老鄭知情識趣，早就搬來椅子，上頭鋪着厚厚的大氅。
祁連祁盛兩人也正當時候，見球場上揮汗如雨，心裏頭也是激動的不行。
玩蹴鞠，哪有不上場踢一局的道理？
“父皇，可讓我們兩人也踢一局？”
陌古不在，論年齡和輩分，當屬陌遠是老大哥。
“陛下，賽場上拳腳無眼，不知會不會傷到兩位殿下。”
祁武帝倒是頗爲不在意，“若不是朕年歲在這裏，朕也要上去踢一局。”
“他們兩個也不甚矜貴，且換兩個下來，叫他們玩玩去。”
“也別看朕的面子放水，啊？朕看的出來！”
“若誰放水，待會兒喫酒，不帶他！”
衆人哈哈大笑間，祁連祁盛已換好衣服，走進球場。
祁武帝敞開臂膀，往球場旁一坐，擰眉看向球場態勢。
陛下在旁看着，那勝負意義就更強，爭勝負的人更拼盡全力。
賭上這些年的經驗，絕不能讓小輩壓下一頭。
賭上陌府族人後輩的名聲，得在陛下面前掙個頭臉。
於是，各個也不管誰是誰賢侄，誰是誰叔父了。
餓狼般撲向那顆球，只顧找它拼命。
“離比賽結束還有一刻鐘～～～”
不知不覺，太陽西移，衆人不覺間，時間飛逝。
裁判大喊時，賽場上年輕一隊剛踢進一腳，比分追到相差一分。
看着分數牌上明晃晃的一分之差，年輕一隊紛紛看向陌九。
汗珠子一滴滴掉下來，滑到眼裏。
一手抹了，眼裏還是鹹鹹的。
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用這僅剩的一刻鐘，扳回這一分，甚至反敗爲勝？
陌九心中也很焦灼，她並不擅長蹴鞠。
什麼隊形什麼技法，更沒研究過。
還剩一刻鐘，老將隊會怎麼做？
陌九緊緊盯住那顆球，如果她是陌遠陌清，會怎麼做？
但是，即使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放棄，更何況還剩下最後一刻！
沒錯，她是不擅長蹴鞠。
但她擅長打仗，尤其是進攻。
如果她是叔父，會着重防守。
只要他們把這一刻鐘拖完，就贏了。
但他們不一樣，一分兩分都沒差，輸就是輸。
所以，一定要進攻，把這一分奪回來，最起碼還是平手。
如果他們着重防守，那就是說……
兵行險招，陌九微微轉頭，朝衆人使了個眼色。
稍弱的幾人退後到防守位置，實力強勁的全部集中到進攻點。
銅鑼敲響的最後一刻，祁盛一個飛射，球傳到陌九這邊。
陌九立刻飛起一腳，空中旋轉一百八十度。
頭朝下，用盡全身力氣。
汗水模糊了眼神，頭朝下的瞬間，血液充斥頭腦，一陣耳鳴眩暈。
她看不太清，可必須看清。
眼睛不行，就用耳朵，就用意識。
不管用哪裏，用哪裏都行，我必須看清！
“咚～～～”
鑼鼓聲尖厲的滑破天際，陌九後背着地，重重摔在地上。
頭頂，夕陽收盡最後一絲光芒。
天空是藍黑色，世界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