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甩開衆人,撐起傘咚咚咚跑進大雨,要去勸鄭陵。
“鄭陵,這麼大雨,你先起來,你先起來。”
他身子骨弱,緊緊拽住手,使勁兒往上拖,卻怎麼都拽不動。
鄭陵跪在雨中,不起來,也不去看他,只是一遍又一遍認錯。
“呂梁,我不是東西,我不是個東西。今日你讓我跪着,跪到陌九消氣。”
“你傻啊,什麼消氣不消氣,我們什麼交情!你跟我進去,她不會怪你。”
可鄭陵就是不肯,死死跪在大門口。
呂梁見勸不動,又跑去找陌九。
一巴掌扇開書房門,口水幾乎濺到她臉上。
手還沒捂熱,瞬即破口大罵道。
“小九,你太不是個東西!”
“原先那事鄭陵是不地道,可你就一點錯沒有?”
“我不說你就罷了,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
“我告訴你,鄭陵無論做什麼,你都不該任由他這麼跪在雨中。”
“他若出個什麼事,我看你得以死謝罪!你不死,我也掐死你。”
陌九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剛纔他一陣大吵大鬧,甚至一點水花都沒濺起,還在那兒寫寫畫畫。
呂梁氣不過,一把抽出毛筆,扔到地上,罵道。
“什麼時候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寫這幾個破字!”
他一把拉住陌九,往門外拖,他就不信這幾個字晚一點寫要死。
“走,跟我出去,你這幾個破字明日寫也成。”
陌九抽回手,“不去。”
呂梁雙手叉腰,擺開潑婦罵街的架勢,就要開罵。
陌九早知他知道這事兒,肯定有這一遭,也擺好防禦陣仗。
兩人正要對陣,突然,老鄭一把推開門闖進來,氣喘吁吁道。
“將軍,將軍,不好了,出事了……”
兩人同時一愣,連忙問道。
“鄭陵怎麼了?”
鄭陵醒時,正躺在牀鋪上,溫暖乾燥。
眼睛睜了睜,只有白茫茫一片亮光。
待聚焦,纔看清面前是位白衣醫者。
好像在哪兒見過,很熟悉。
“行,醒了。”
隨即,呂梁,白起,漁陽,還有陌九……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重新回到視野。
好像做夢,好像又回到以前。
眼睛有些溼潤,這是迴光返照,還是在做夢?
見他醒過來,呂梁第一個樂不可支的招呼上去。
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忍住哽咽。輕輕笑道。
“行啊,你小子,命還挺大!”
鄭陵嗆出一陣咳嗽,恢復半分清醒,虛弱道。
“我還沒死?這,不是做夢?”
白起坐到牀邊,看了眼他憔悴的樣子,嘆了口氣。
“哎,本來你是要死了,誰知福大命大,正好遇上再世華佗,救回一條小命。”
李原正收拾藥箱,笑了笑。
不就隨手救了個人,比作華佗,怎麼當得?
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哼,華佗憑什麼能和他比!
“舅舅這兩日辛苦,鄭伯,鄭伯,快招呼下去休息,好好伺候。”
李原見外甥女乖巧模樣,欣慰的點了點頭,
如此,也算沒白忙,開開心心去睡覺了。
她屁股還沒坐下來捂熱,一人影撲來,聲音哽咽到幾乎哭出來。
“我真怕你一直都不原諒我,一直都不理我了!”
陌九也不知他剛醒,哪來這麼大力氣,被勒住脖子差點背過氣去。
“你先放開,你先放開,有事好說,有事好說。”
聽她這麼說,鄭陵才羞赧的放開雙臂,紅着臉道。
“小九,你這是不怪我了?”
呂梁站在旁邊,晶瑩淚珠在眼中閃了閃,又吞了下去,笑道。
“何止是不怪你,還要成全你!”
鄭陵激動道,拉着陌九一陣晃盪。
“小九,你真讓我從軍?是跟隨哪位將軍?”
陌九整理整理被勒亂的衣服,沒好氣道。
“哪位將軍?跟哪位將軍好?哪位將軍能比得過我的騎兵營?”
鄭陵沒想到快樂來的如此突然,大笑一聲,又嗆出一連串咳嗽。
本想原地抱起陌九轉幾圈,箍住她的腰,使了使力。
奈何體力還沒恢復,嘗試幾下,無奈放棄。
“小九,我不知如何謝你纔好!”
“別別別,”陌九被這肉麻舉動嚇出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撇清關係,“我只是給你進騎兵營的機會。你自己面試去,有本事,騎兵營自會讓你進。”
現在已過了招兵季,哪怕只是面試機會,也是陌九開了後門。
“別感激涕零,我只是給騎兵營招兵買馬,你沒能力,我照樣不給進!”
鄭陵用力點了點頭,擡起衣服,擦了擦臉,感動道。
“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說話間,雞湯端上來。
一股香氣在房間內瀰漫,衆人才後知後覺,已到中午。
憂心這麼些時候,現在也是餓了。
白起盛了一碗,端到牀前,吹了吹,嚐了一口。
不燙,餵給鄭陵。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白起也不習慣伺候人,順理就推了過去,笑道。
“小九是刀子嘴豆腐心,可便宜你了!”
“上好的野山參,我們親眼看她從她舅舅藥箱裏搶過來!”
見湯麪上一層晶瑩剔透的黃油,嘖嘖稱奇道。
“也就御花園的野雞能有恁亮一層油,小九,趕明兒你給咱一人打一隻去!”
陌九給每人舀了一碗,昨日趁陛下開會,推說如廁,拐到御花園捉的。
“一人一隻是不可能了,一人一碗還是夠夠的!”
就御花園那幾只野雞,她早就饞了。
喫的好睡得香,毛色鮮亮,又笨又胖。
一碗雞湯下肚,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兒。
可真鮮啊,又招呼幾人道。
“你們快來嚐嚐,要說人家是御花園養的野雞呢,這味道,呵,絕!”
幾人嚐了,果然不一般。
雞湯清亮可口,沒有任何調味料,就快鮮掉舌頭。
“好喝是好喝啊,不過,小九,你不怕陛下發現?”
陌九又盛了一碗,不屑道。
“恁多野雞,少了一隻,陛下發現不了。”
她去御花園時,還有好幾只在樹杈上跳來跳去。
按說,陛下養的寵物夠多了。
一天看一樣,都要看上一年。
沒準這幾隻野雞,他早就給忘了。
這麼一想,鍋裏的雞湯,就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