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棍子打的沒力氣,乾脆赤膊上陣,拳腳相加。
陌九一次次倒在地上,又一次次跪好,捱上一頓又一頓拳打腳踢。
武帝恨她,恨她爲什麼不懂事,爲什麼這麼沉不住氣。
沒有學到他半分以大局爲重,只會逞一時之能,圖一時之快。
打累了,陌九也是全身血呲烏拉,叫人將她拖下去。
黑暗中,一代帝王頹喪的坐在地上。
可人還是要保,但怎麼辦?怎麼救?
已經用過一次丹書鐵券,不能再來第二次。
這小兔崽子,殺誰不好,偏偏是王勇!
陌九啊陌九,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一個錯誤?
他沉重的想了一路,一路想到寢殿,都只覺這是一個死局。
陌九啊陌九,你這是在給朕出難題!
時間不等人,窗外晨曦又露出一絲曙光。
他原本最喜歡這樣的日出東方,這代表希望,代表他東祁的希望。
每一次看都會覺得,以後的東祁,在他手中,會成爲冉冉升起的太陽。
太陽的光輝,照耀四方。
而陌九,就是他完成宏圖大業的一把利劍。
圖謀大一統的帝王,怎能沒有爲他開疆拓土,保駕護航的將軍?
李恩濟在外敲了敲門,“陛下,該早朝了。”
儘管陪伴武帝幾十年之久,李恩濟在這個檔口,也知行差踏錯會沒了老命。
殿內很久沒有聲音,良久,“請御醫。”
李恩濟道了聲“是”,邊搖頭邊退了下去。
陛下一日想不到解決驃騎那事的法子,恐怕這御醫得日復一日請下去。
驃騎將軍這,是在給陛下出了一道難題。
殿外,愁眉苦臉的還有一堆。
呂梁聽說此事,快馬加鞭趕回長安。
到時,門庭冷落。
往日來往不絕的冠軍侯府,大紅漆門上,白色封條尤其刺眼。
他又一刻不停趕到漁陽家,一進門抓住漁陽的領子,非要他想個辦法。
氣勢洶洶闖進去,“漁陽、漁陽!”
話沒說完,差點被當成刺客,一腳踢飛。
等冷靜下來才發現,這屋子裏早就坐滿了人。
鄭陵見他過來,低聲道,“這下是來齊了。”
呂梁急的沒法,直跳腳,又奈何自己是最沒什麼存在感的商戶。
“你們都坐在這裏,倒是想個主意,難道真眼睜睜看小九去死?”
衆人耷拉着腦袋,若是有辦法,又何至於愁眉苦臉的坐在這裏?
這也怪小九,事情做絕。
沒給她留半分餘地,也沒給他們一點空間發揮。
這會兒,朝廷百官倒是都齊心協力,非要陌九死不可。
他們幾個不想陌九死的,眼下也不敢發聲。
畢竟這事,確實是陌九犯罪。
還光天化日,當着那麼許多人,想抵賴都沒法。
呂梁也是第一時間就感到事情嚴重性,將一絲希望寄託給張堯。
“去求求燕王,去求求陛下,總是有辦法!”
張堯怎會不知這幾天祁盛因爲陌九的事,跑的腿都快斷了。
“沒有用,你又不是不知道,祁盛寧願自己死,都不想小九出事。”
可有什麼辦法?
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針對小九來的,她自己豈會不知?
但就是知道,她還是任由自己摔入這個圈套。
那背後之人心思縝密,算無遺策。
“至於陛下,就更不想小九出事,要不然哪裏再找這樣的爲他賣命?”
呂梁頹喪的跌坐在凳子上,問出了一個官場人人皆知的問題。
“所以,那是誰非要她死?”
呂梁是商人,直覺在賺錢上,卻不一定能參透官場。
衆人陷入沉思,憂愁刻進眼底。
消息同時傳到祁連、祁盛耳中,祁連緘默,祁盛僵持。
這是誰的手筆,誰人不知?
王勇爲何不聲不響去鬧了陌古喪禮?
爲何東窗事發,朝廷三分之二的官員立即到未央宮前逼迫父皇處死小九?
這是巧合?
不,這也太巧了!
又是那位老宰輔精心之作,他似乎不在,可他又無處不在。
“外公,你爲何不肯放過小九,爲何偏要置她於死地!”
祁盛氣沖沖闖進大殿,彼時魏青藍正在皇后宮中與之相談。
“放肆,你這是和你外公說話的態度!”
見他一臉怒氣,魏青藍神態自若。
倒是魏芙猛的一拍桌子,恨不得跳起來,怒喝不已。
“還不快向老宰輔道歉!你外公做什麼不是爲了你?”
祁盛不滿的在魏青藍對面坐下,說到底對面還是最疼愛他的外公。
說到底無論他做什麼,出發點都不會是想對自己不利。
可是,他們一個兩個,爲何從不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
只是一廂情願去塞給他,他們以爲他想要的東西。
“外公,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您爲何非要與陌九過不去。”
祁盛一臉焦急,可又無可奈何。
事情放在這裏,已成死局。
魏青藍擡頭,老眼裏映出祁盛的影子。
魏府子嗣的血脈裏,有相似的風韻,像陌玉,又像魏明赫。
都說他魏府隻手遮天,玩弄權術,掌控朝廷。
隻手遮天?
可天還是在那裏。
他們成爲不了天,就只能在天的陰影裏,戰戰兢兢。
解救之法,只能是祁盛登上皇位。
魏青藍無法長生不老,一個老頭子,死了也不過佔那麼一小塊地。
陌玉前車之鑑,可魏府後世子孫還要綿延。
不能在他百年之後,不多久,湮滅在皇天投下的死亡凝視裏。
魏青藍玩弄權術,草菅人命,可也是真疼愛子孫輩。
渾濁的老眼周圍,老皮像是老樹在地底下綿延的樹根,深井一樣不可測。
虎毒不食子這類,並不適用於皇家。
陌九躺在大牢中,陛下打的再狠,終究是皮外傷。
漁陽又偷偷放水,放舅舅進來看病。
三日五日,好的差不多,只是臉色還是蒼白。
“你這又是何苦,那是誰的把戲,這都看不出?”
李原收拾藥箱,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裏,忍不住抱怨。
“舅舅,你就當我發瘋!”
陌九躺在稻草堆裏,移動身子,側身躺着,背對牆壁,笑道。
“只不過,委屈這麼多日,就那日宰了那王八羔子,尤爲痛快。”
李原白了她一眼,“你是痛快了,可知多少人在外爲你愁的日日難眠?”
“怎會不知?”
陌九用力擡了擡身,扯住李原衣角,拽了拽。
“舅舅不必擔心,也勞煩告訴呂梁他們一聲,不必爲我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