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310章 鬼魂怨念
    那日夜裏,多的是睡不着的人。

    深宮,夜深。

    李恩濟見天色不早,敲了敲門。

    “陛下,陛下,天色不早,龍體要緊。”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

    深宮寂靜,很是驚心。

    無人應答,他壯着膽子,推開一條小縫。

    祁武帝坐在案前,雙目直直盯着那支搖動的燭火,表情空洞。

    李恩濟自小陪在陛下身邊,只覺得今日反常。

    往日處理摺子,總喜滿宮燭火有一個算一個,都點上,亮亮堂堂。

    說看着光亮,心裏敞亮,要不總有一天要被這些摺子氣死。

    今日宮殿,一片漆黑。

    一眼望去,只有長案上一盞油燈,閃動微弱光芒。

    祁盛也沒睡,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一邊是疼他愛他的外公母后,另一邊是他愛他疼的小九。

    外公和母后行事狠辣,可到頭來也都是爲了自己。

    這滿長安最烈的酒,怎麼沒什麼味兒?

    他拿起酒壺,倒了倒。

    幾滴酒水,滴在桌上。

    “這就沒了?小北,再給本王拿酒。”

    都是爲了他,爲了他,爲了他,才把小九置於死地。

    砰,酒壺應聲而碎。

    所以,他趴在桌上,是他害的小九上了刑場。

    夜裏起了風,季蔓兒關上窗戶。

    “殿下,這天眼見着漸漸涼了,殿下着緊點身子。”

    嫁入王府兩三年,她這千尊萬貴的寧王妃,當的也不快樂。

    在旁人眼裏,扮演舉案齊眉的工具,罷了。

    念及此,她心中一陣酸楚,可旁人看不着。

    打扮的漂漂亮亮,地位顯赫,夫婿出衆,一等一的命好。

    可若真如此,怎會至今都沒懷上一兒半女?

    見祁連又打開窗子,靜靜看着院中那株光禿禿的桃花,妒火中燒。

    眼中劃過一絲狠戾,抓住桌布的手越摳越緊。

    那女人究竟有什麼好?有什麼好!叫你念念不忘!

    你都失去記憶,還是這麼放不下她?

    看着祁連挺直的後背,她恨不得跑過去,扯住衣服問上一問。

    在你眼裏,我究竟算什麼,我究竟算什麼?

    陌九這個賤人,她現在就是個沒有任何身份的階下囚!

    是個沒有明天的死刑犯!

    這幾年,甚至正眼都沒瞧過你,你究竟在懷念什麼!

    可我呢,我也是從小被父親捧在手心裏長大,也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你我朝夕相處,我伴你左右三年,可你眼裏心裏始終沒有我。

    祁連靜靜站在窗前,絲毫不知此刻背後的季蔓兒,心中悲憤。

    只是靜靜看着那株桃樹,院中那株桃樹,年前剛從辟雍移栽過來。

    前幾天還有幾片葉子搖搖欲墜,今晚這風一起,終於一片不剩。

    可今晚總心神不寧,心口像少掉一塊。

    那個驃騎,究竟和他有過什麼關係?

    眼前總有一片迷霧,所有人都在瞞他。

    父皇,甚至王止,都在一起隱瞞什麼。

    這幾日,他眼前總是浮現,監獄中的那張臉。

    尤其那日,聽到那個舉國震驚的消息。

    令人聞風喪膽的驃騎將軍,陌府不可一世的小霸王,竟是女兒身。

    那日消息封鎖的再快,也如草原上的野火,燒遍長安。

    繼而是整個東祁,西羌,北匈,南瑾……

    從沒人想過,那個叱吒風雲的少年將軍,真實確是姑娘家。

    女兒家就女兒家,上戰場打仗,只要能打得贏,男兒郎女嬌娥都好。

    他沒覺得女兒家上戰場就是死罪,可東祁的律法不是他來寫。

    陌九啊陌九,深深嘆了口氣,只怪你身在東祁,東祁是男兒當家。

    是夜,位於長安西南角的漁府,燈火通明。

    紅花梨木桌,砰的一聲巨響,裂開幾條裂縫。

    鄭陵急得團團亂轉,眼見離行刑還有不到五個時辰,可仍束手無策。

    “小九做錯了什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身來女兒身,難道是她錯?那幫狗屁文官怎麼不把陌古挖出來打一頓?”

    “不行,”呂梁決心已定,“不管如何,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小九去死。”

    “我不能看她去死,還他麼因爲這種狗屁不通的酸腐原因!”

    他雙眼通紅,站起身往外走,卻被白起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去?”

    看到呂梁眼睛的瞬間,白起頓時被其中巨大的悲痛所擊退。

    呂梁一把甩開白起,雙目赤紅,眼中充溢絕望和蒼涼。

    “我不能看着小九去死,我絕對不能看着小九去死。”

    見他幾近失去理智,白起話音柔軟幾分,勸道。

    “我們都不想小九死,可咱們得想個辦法。”

    剎那間,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呂梁擡起袖子擦了擦,流出來,又擦了擦。

    就像泉眼裏的泉水咕咕往外冒,怎麼都擦不乾淨。

    他通紅着眼睛,低聲嘶吼。

    “不管什麼方法!”

    “劫獄、暗殺,造反!”

    “只要她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機會,就有希望。”

    這幾日,往日種種,從辟雍到西羌,從戰場到朝堂,從草原到商場。

    曾經一幕幕,總是不斷在他腦海裏浮現。

    就在這瞬間,那些畫面突然“啪”一下,合在一起,匯聚成陌九的臉。

    呂梁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半蹲下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

    “小九,五陵原的梅花酒剛出窖了,過幾日江南要落大雪,草原上的牛羊又生了一批,躍鱗近日喜歡上一條雪白的小母馬,以後我再也不嘴快空口說白話……”

    他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從眼底往外流。

    衆人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旭日東昇,再不願意,太陽依舊還是升起來。

    呂梁有的是錢,買下四國,綽綽有餘。

    此刻,他只想,以全部錢財爲代價,希冀今日太陽永不升起。

    太陽冉冉上升,升到頭頂,到正午,便是處死死刑犯的時機。

    那時,陽氣最盛。

    再有怨念的鬼魂,都無法留戀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