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夫君，亦是。
背後有顆毛茸茸的腦袋蹭過來，暖暖的。
這樣子往頸窩拱了拱，陌九心腸就硬不起來。
肌膚相依，一股冷意傳過來。
她翻了個身，正對祁盛。
肚子裏的娃娃也感受到外界刺激，輕輕推了推。
黑暗中，陌九用眼神描摹着他的眉眼。
這一刻，在這個深夜，這個房間。
只有他們，沒有旁人。
沒有其他是是非非，沒有家族恩怨，只有他們二人。
如果加上肚子裏這個，勉強能算兩個半。
祁盛閉着眼睛，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熟睡。
嘴角彎彎的，眉毛彎彎的，生來一副桃花相。
想到那日雲良閣初遇，也是這雙桃花眼。
先對她一頓挑釁加冷嘲熱諷，以爲多厲害，後被打的摔落臺下。
想到那日場景，陌九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那時哪能知道，今日會同牀共枕，甚至還懷了他的娃娃？
那時也不知道，和三哥會同如今形同陌路。
晚間用膳，嫂嫂當件坊間傳聞說起來。
寧王府起了大火，京兆尹派了都亭匆匆趕過去，卻又被衛隊堵在門外。
她已波瀾不驚，都喪失了探求的慾望。
寧王府發生什麼，事關寧王殿下和寧王妃娘娘，和她陌九卻無相關。
祁盛鼻間噴出溫熱氣體，徐徐灑在她臉上。
“前幾日，你爲何發脾氣？”
祁盛似乎睡熟，沒有一丁點反應，徐徐的吸氣呼氣。
陌九伸進被窩，在他腿上輕輕擰了一下。
祁盛沒忍住，一秒破功，咯咯咯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睡？”
陌九一副“看你那小樣”的表情，小小得意。
“你演技太差，下次記得耳朵別紅。”
“這都能看見？”
“傻瓜，騙你。”
深秋夜深露重，風吹的緊，更顯得冷。
陌九往祁盛懷裏鑽了鑽，他身上暖和，像不用燒炭的暖爐似的。
悶在他懷裏，又問起剛纔的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
兩日後正式成婚，到時候他們是彼此的唯一，再無他人可從中掣肘。
祁盛緊了緊懷裏的陌九，下巴抵住她額頭。
“都是些傻事，原是我不對，於是夜間前來給夫人道個歉。”
“夫人大人有大量，可能原諒我？”
“原諒你？”
陌九擡起頭，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又懨懨鑽回懷裏。
“那也要你把前因後果都同本夫人講清楚，本夫人才能決定。”
祁盛原想讓這事過去，以後都不再提，省的影響感情。
不過，轉念一想。
既然話都說到這，索性問個明白，省的心裏藏個謎團。
以後過日子，磕磕碰碰多了。
若每每念及，都要磕碰一下，那得多憋屈。
“小九。”
要說還有點羞赧，會不會顯得他不大度，小家子氣？
“那日，呂梁帶你翻牆那日，我聽呂梁說、說……”
陌九暗自恨的牙癢癢，果然！又是呂梁！
他頓了頓，陌九聽這婆婆媽媽心急，又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祁盛彷彿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含糊並極其快速的一筆帶過道。
“呂梁說，你是從進了辟雍，纔開始喜歡桃花和梅花。”
“什、什麼？”
這語速之快，是她能聽懂的？
祁盛狠了狠心，也打算拼了，放慢語速又說了一遍。
“哦～～～”
這下陌九聽清楚了，卻更加不明白。
“所以，這和你要砍樹之間，有什麼聯繫？”
祁盛見她這般遲鈍，索性挑明。
不過想到這一塊，心裏火氣又上來了。
鬆開陌九，轉過身背對她。
頭埋在牀簾下，悶悶道。
“辟雍唯有竹院栽有一株大桃樹，而三哥最愛梅花清冽之氣。”
沉默，短暫的沉默。
屋內黑壓壓一片，本就氣氛沉重。
如今他話一說完，更是平添幾分壓抑之感。
“所以我心裏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想到你喜歡桃花梅花是因爲三哥，我心裏就不舒服。”
另一面，陌九卻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黑暗中，只能看到他寬闊的後背，拱成一座小山峯。
縮在一起，宛如受了驚的小犬。
原來他是在意這個，這傻瓜爲何不早點告訴她？
陌九往牀邊挪了挪，緊緊抱緊他後背，解釋道。
“我喜歡過三哥，也確實是因爲他喜歡上桃花和梅花。”
“喜歡”這兩個字，聲音再輕，落在祁盛耳裏，都極爲扎心。
他沉沉道，“算了，你別說，我不想知道。”
可陌九不管他，繼續緩緩道來。
很多事不說清楚，久而久之，會長成心中芥蒂。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你儂我儂時是肉裏的小刺，一點不在意。
當柴米油鹽消耗了激情，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即便你不想聽，我也要和你說清楚。”
陌九不喜歡解釋，解釋耗費時間和精力。
有些人，解釋也解釋不通，認知相差十萬八千里。
對於這些人，他們只要知道她是對的，知道一定要服從她就行。
可夫妻不是，不是一個人服從另一個人。
“祁盛，我喜歡過三哥，我不想騙你。”
“但那早就過去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經不想回憶。”
“我那時多弱小啊，根本沒有絲毫能力保護自己。”
她緩緩說着，似乎又回到幾年前在辟雍的時光。
“那時我還不認識你，父將忙於軍務，哥哥剛失去雙腿。”
“我一來長安，就被送去辟雍，什麼都不懂。”
“那時一直是三哥護佑我，教我禮儀樂技，又傳我護身之法。”
“後來知道我背景強悍，偏生自己性子桀驁不馴，爲此沒少挨大司禮背後捅刀子，都是三哥暗地裏給我收拾殘局。”
陌九感到懷裏的人有些顫抖，忍不住又抱緊了些。
徐徐道，“可後來啊，我爲他受毒，承千萬般酷刑，他離我而去。”
“我受萬般苦楚之時，他與如今寧王妃娘娘正濃情蜜意。”
“我就早知不可能，早知是時候斷絕所有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