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現在都過去了，我現在不好好的？”
眼看阿箬還要開口，陌玉故意打斷，將話題引到另一側。
“已是正午，午膳都已備好，還請各位移步大堂。”
“去甚大堂，”呂梁儼然賓至如歸，“我看你們這院子就挺好。”
衆人隨着他目光朝窗外望去，院子中的臘梅開了一樹又一樹繁花。
枝繁葉茂，與不遠處花園中一派枯黃形成鮮明對照。
陽光照耀，小小的金黃色花苞，貪婪的吸取冬日來臨前最後的溫暖。
清風徐徐，送來一陣又一陣清冽甘香，夾雜着一絲苦澀。
“我瞧着也不錯，過去侯府還在時，我們總在院子裏用膳。”
鄭陵點點頭，隨即附和。
“以後，小九嫁去了燕王府，這樣的日子就少了。”
墨白看向陌玉，等待他的答覆，好去廚房傳膳。
見主子輕輕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去了廚房。
幾人說笑間，將桌子椅子搬了出去。
“今日天氣暖和，沒風。”
等着上菜的功夫，陌九坐在椅子上，拿出懷裏剛得的寶貝端詳。
陌玉神情微動，問道。
“這物件，怎麼到了你手中？”
陌九一頭霧水，疑惑的看向哥哥，舉起銀色月牙抖了抖。
“哥哥，你說這個麼？”
見陌玉點了點頭，更是疑惑。
“樂平公主給我的成婚禮物，哥哥認識？”
衆人眼神集中到陌玉身上，等他怎麼反應。
怎麼會不認識，陌玉點點頭，算是回答，解釋道。
“原是父將從南瑾皇宮中帶出來，聽說是當時預備給小皇子的週歲禮。”
“哪知後來皇宮動盪，小皇子不知所蹤。這週歲禮，也由當今南瑾女皇陛下，轉贈給父將，父將覺得稀奇又進獻給了陛下。”
陌九恍然大悟，“怪不得哥哥對這玩意兒這麼熟悉。”
陌玉笑道，“曾保管過一些時候，當時漁陽頗愛醫術，特地跑來看過一兩回。”
雖已從辟雍學成離開，漁陽還是按照之前稱呼陌玉。
“大司武說的是。這銀月牙妙用，也是大司武當時告知我，今日才說出一二。”
“沒想到啊，”陌玉頗有感慨道，“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藉由公主之手，回到陌府手中。”
如此，幾人才知爲何獨漁陽答出妙用，爲何看見這東西，陌玉一副詫異模樣。
“大公子，現在上膳？”
轉眼間，墨白回來，身後跟了一衆丫鬟小廝。
端着一盤盤珍饈佳餚，上頭扣着瓷碟蓋子，以防塵土飛進。
陌玉點點頭，“都叫擺上吧。”
衆人熟稔，也沒規矩慣了。
不按什麼身份輩分，只管哪裏有空位就坐。
“剛嚐了雋蒙族長和阿箬公主帶過來的奶茶，今日也嚐嚐我陌府廚子的手藝。如果喫不慣，也請海涵。”
陌玉謹慎，開席前尚要謙虛一番。
“哥哥，在座都是廚藝的一把好手。”
今日老友重逢，陌九陰鬱了這麼幾日，就今日最痛快。
“你們啊。”
她起身，大聲招呼。
“既來了我陌府，不合口味也不能抱怨。有啥想喫想喝，自己去廚房做去。”
呂梁第一個不願意，故作不滿，叫囂道。
“怎的怎的，這就是你們陌府的待客之道，不怕我下次不來？”
陌九大手一拍，哈哈大笑，“不來正好！”
生怕他晚一秒反悔，“衆人見證，是他自己說不來，不是我不讓他來。”
說說笑笑間，兩桌子菜餚一掃而光。
小廝又端上瓜果點心，還有一壺壺好酒。
這幾人什麼好點心沒喫過，提不起興趣，但對酒從來是欲罷不能。
鄭陵迫不及待的拉開紅塞子，一股酒香瞬間充盈整個庭院。
明明是深秋了，哪裏來的桃花？
呂梁湊着鼻子吸個不停，搶過小廝遞過來的杯子，自己動手倒。
一面嘖嘖稱奇，“按理別說長安，就是四國的酒，我也算嚐了個遍。”
“這倒奇，”抿了一小口，又一口悶下去，“怎麼嘗不出來這是哪家。”
這次輪到陌九得意洋洋，“還哪家？出自我的手筆！”
“世間唯此處幾壇，便宜你們了。”
衆人一聽，都道不得了。
一杯下去，相互點頭稱讚。
“沒想到沒想到，你除了砍人，還有這般手藝。”
陌九肚子裏還有個小傢伙，沒法共品美酒。
不過即便看他們喫，自己也開心。
只要此刻她和他們都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她擡起頭，遠處天空蒼茫，她想到父將。
父將見她如今模樣，也會滿意，吧？
陌玉淺淺抿了一口，混合着鼻間臘梅的苦澀，心裏默默微嘆。
陌九她啊，是想父將了。
古來女子出嫁，都要拜別父母雙親。
感謝教養之恩，聆聽出嫁教誨。
父將剛剛離世，孃親不知被關在何處。
在這人生大事節點，她所想要的兩個人都不在。
小廝從庫房搬出來各色小玩意兒，衆人來了興致。
投壺的投壺，射箭的射箭，小憩的小憩，讀書的讀書。
間或傳出幾聲大笑，幾聲大嘆，又或者大喊。
小迎和阿箬性格相投，一下子熟悉起來。
兩個女孩子聚在不遠處的湖邊，相伴說悄悄話。
時間在歡聲笑語時，跑的飛快，是躍麟都追不上的匆匆。
秋日裏天黑的早，到傍晚時，起了風，吹在身上有些冷。
衆人用過晚膳後，相繼告別。
天全暗下來，院子又只剩她一人。
彷彿白日裏的熱鬧歡愉，只是一場落幕樂曲。
陌玉進來時，陌九正趴在桌子上。
手託着下巴，看着窗外光禿禿的柳樹黑影發呆。
噠噠噠，空寂的敲門聲。
“哥哥，你怎麼過來了？”
看到陌玉的身影，她快速起身，眼神亮了亮。
“白日裏累，以爲你睡下了，未想燈還亮着，就過來看看。”
轉動輪椅到她身邊，“有心事？”
陌九嘆了口氣，低下頭。
明日大婚，心中惴惴，緊張不安。
白日裏那麼多人圍在一起，熱鬧把恐懼趕跑。
熱鬧散盡，空寂爬來，恐懼重佔上風。
她迷茫的看向窗外，晚風將樹枝子吹的嘩嘩作響。
“哥哥，也不知是不是懷孩子的關係，我總覺得累。”
“以前吧，想跑開就能馬上走，現在我已經被徹底綁住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