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和其他人解釋不上,但對祁盛她要解釋。
可一路回來,他健步如飛。
沒有半分好臉色,不給她一點開口的機會。
回來後也誰都不理,一句話都不同她說,板着臉自顧自去洗浴。
陌九以爲他今日勞累,本想等洗浴後,順了氣,再好好同他說。
可等了半天,只等到內侍來傳話,說他住書房。
陌九也不痛快,成婚當日被婆婆掌摑算過去。
大婚第一日清晨,被魏芙派去的內官催醒。
被皇后和嬤嬤教訓一上午,成了那樣大的笑話。
晚宴又被魏家人聯手刁難,下不來臺。
長這麼大,丟人很多次,但這麼荒唐的丟人還從沒有過。
心想回來能喘口氣,心想祁盛會理解她,心想她嫁的人姓祁,不姓魏。
回到沁梧宮,還要被這麼羞辱!
陌九仰起頭,強忍住淚水,此刻他的存在、氣味都令她窒息。
“祁盛,嫁給你這件事,我一直心想自己走了運。”
遇到你,最初是偶然,後來又慶幸。
她低下頭,半張臉被黑髮遮蔽。
“我以爲,你待我些許不同,到底是我自作多情。”
“原來你和晚宴上那幫睜大眼睛看我笑話的,也沒什麼區別用心。”
勾了勾嘴角,又打翻剛剛說的話。
“又有些微區別,不像那些人將惡寫在臉上,你是以愛我爲名義。”
也因此,你的冷漠和不理解,我更加痛心。
祁盛看着她,夜色搖曳,暗色光影籠罩瘦弱身體。
頭上玉冠不知何時掉落,黑髮散開,披散在身後。
衣領雜亂,脖頸處大片肌膚泛紅,裸露在寒冷冬夜。
祁盛垂着頭,頹喪的坐在牀沿。
不可自制的憤怒過後,是認清現實的清醒。
看着陌九眼眶發紅,他心中也忍不住泛出一陣酸楚。
天知道,他嫉妒的發瘋!
晚宴見他們之間的默契根本不用出聲,他嫉妒。
在書房盤桓良久,都沒等到陌九尋他解釋。
退一步來找她,她卻不在房裏。
她去找了祁連,他恨不得衝去幽蘭殿。
把她搶回來,鎖在王府。
不準再見祁連,見面也不允許。
等回來,又見她在月色中盯着那隻壎發呆。
那隻壎就那麼好看?
抑或是,好看的不是壎,是祁連?
他妒火中燒,憤怒讓人忘記本心,遮蔽理智。
連最愛的人,都能毫無顧忌的傷害。
也正因爲最熟悉,又知道怎麼在最痛的地方插下去。
祁盛拉住她,想將她留在身邊。
可被決絕的甩開,陌九頭也不回的走進黑夜。
燭光搖曳,露珠在枯樹枝上悄悄凝結。
她走出房間,走出院子,走出視野,消失在不遠處的濃霧中。
祁盛抱住頭,頹唐的跌坐在臺階上,質疑自己。
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是想留住她?還是把她越推越遠?
兩人蜷縮在各自宮殿的冰冷的臺階上,度過了大婚後的第二夜。
當日面對那麼多人阻擋,都沒有退縮。
現在如願相守,許下相伴一生的誓言。
他們想不通,僅僅成婚第二日,爲何鬧成這副收拾不了的局面?
更深露重,夜色纏綿。
昨夜沁梧宮發生的事,還是傳到了皇帝皇后耳中。
深宮之中,沒有祕密。
祁武帝沒什麼反應,繼續練字,提筆將“靜”字的勾提完。
轉頭將毛筆遞給李恩濟,滿意的拿起宣紙瞧了瞧,交給內侍裱起來。
年輕人年輕氣盛,吵架鬥嘴是常有的事。
吩咐陳成道,“繼續注意。”
聽到消息時,魏芙正給鸚鵡餵食。
綠嘴鸚鵡吃了幾顆鳥食,撲棱棱飛到頭頂,在房梁邊打轉。
安排進沁梧宮的侍女大清早就在椒房殿外候着,稟報昨夜發生的事。
魏芙平日養尊處優,四十多歲,一雙手軟的還和少女似的。
浸到水裏,沾了幾滴,灑到大蘆薈上。
波瀾不驚道,“年輕人,以爲愛呀情呀,是天大的事情。”
“啾啾啾。”
擦乾手,把鸚鵡喚到架子上餵食。
“不叫在一起,偏要在一起。”
“且看如何?”
得意下輕笑出聲,“都不用本宮出手,得手自然膩了。”
後宮來來往往這麼多女人,有誰能青春永在,永俘帝王之心?
秋凜揮退侍女,附耳到魏芙旁邊。
魏芙側過頭,低語幾句。
沁梧宮,陌九儘管再不樂意,還是要跟祁盛去椒房殿拜見。
祁盛在前頭走着,陌九在後頭跟着,一路無話。
這次他不着急,走一步看三步,故意放慢。
眼見八旬老太都嫌,陌九還是沒跟上來。
“小九?”
聽見有人喚她,陌九回頭。
季蔓兒和祁連站在不遠處的亭子裏,朝她揮手。
一身嫩黃衣裙,陷在一襲白色狐毛披風裏,別了一支合歡花式玉簪。
祁連在她身旁站着,也向他們投來目光。
陌九遙遙行禮致意,這就打算走。
畢竟季蔓兒在,估計沒什麼好事。
誰知這位溫文爾雅的三嫂嫂,見她要走,竟不顧淑女風範,提起裙子跑過來。
拉住她,要聊聊家常。
故作親暱拉到一旁,顯的兩人有悄悄話似的,咬耳朵道。
“小九,聽說你們鬧了矛盾?”
陌九皺眉,警覺道。
“誰說的?”
蔓兒驚訝的瞪大眼睛,驚詫道。
“闔宮上下都傳遍了,還用聽誰說?”
“說你們大婚第二晚,就分房而居。”
陌九心下一涼,朝祁盛看了眼,他正和三哥談論什麼。
“我和殿下剛從母后那裏出來,連母后也知道了。”
“我是打心眼裏爲你不安,母后責問起來可怎麼好?”
拍拍陌九的手,關切道。
“因此提前與你說說,也叫有個準備。”
陌九心裏一陣冷笑,還爲我不安?
你就胡扯吧你!
不就提早來看個笑話?
臉色不變道,“是,小九知嫂嫂心善,多謝提醒。”
另一側,祁連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談論完正事後,想了想,還是委婉提醒祁盛道。
“還有,母后聽說了你和小九不合的那些傳言。”
“待會兒去請安,屆時還要你爲她擋着些。”
祁連哪裏知道,比起皇后找事,祁盛更頭疼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