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欣賞你的魄力！”
呂梁雄赳赳氣昂昂，一掌拍上大腿，對她的支持和巴掌聲一樣響亮。隨後話鋒一轉，難以理解的伸手探她額頭，“陌九你沒發燒吧？”
鄭陵喝了口鮮藕湯，也是難以苟同，“小九，這事可大可小。你夫家可不是平常人家，平常人家就算了，可偏偏是皇家。”
孩子隨父姓，這片大陸多少年傳承下來的規矩，四國多追隨。就是女人掌權的南瑾，允許隨母姓，但也不是常見現象。
“皇家怎麼了？”陌九不欲理睬他們大驚小怪，舀湯喫魚，“我已修書給燕王府和陛下，緣由也說明了又沒瞞着他們。”
“他們同意？”
“對啊，同意。”
她低頭看着碗裏的湯，要說魚湯還是和白釉瓷碗最配。要不是浮了層薄薄油脂，乍一看還以爲一碗清香透亮的茶湯。
呂梁無言，看看鄭陵。
鄭陵聳聳肩一攤手，表示這幾位同意了，他們倆沒立場。
陌九用骨筷撥弄魚湯，盪漾出微微波紋想着過幾天去了西北定會想念這口。
西北那地，湖泊少見，最多是盛了水的土坑。
魚更是難見，只有大戶人家逢年過節才能從遠的地方弄幾條嚐嚐鮮。
陌九收拾着遠行的行李，聽孃親念念叨叨，“就不能不去？才生產完就長途跋涉，也不知你的皇帝陛下給了什麼好處。丟下嗷嗷待哺的兒子，天底下怎有你這般狠心的母親？”
窗外陰陰的，晚上怕是會下雨。
陌九拉開窗扉，一陣清風迎面撲來，吹亂一樹金黃色的銀杏。
“靴子多帶一雙，你打小費鞋，又去那麼遠的地方，兩雙肯定不夠。”
中秋一過，溫度直線下降，每下一場雨身上的衣服就多一層。
“棉衣，棉衣！棉衣你怎麼不帶？這裏都這麼冷，西北只會更冷。”
“孃親，這些驛站都備着，去了西北，西北也有人住，不是不毛之地。”
秋高氣爽，湖面上荷葉枯黃一片，無精打采的垂着。
可李宸不管，依舊在檢查，“這都帶的什麼？”
一樣樣往外拿，“繩子，彎刀，匕首，乾糧，嗯，乾糧要帶，對了，藥，藥也要帶，治風寒，保不準受寒着涼，通關文牒，真重，不過躍鱗很能幹……唔，這是什麼？”
陌九餘光一瞥，趕忙跑去奪下，“小心暗器。”
李宸一臉不信的笑了，“呵，就這？就是個小鐵片！哪有危險？”
“這您就不懂了。”
她將鐵片偏離孃親，對準窗臺上一盆花，在橫側輕輕一壓，片刻後鮮紅的花瓣立刻發灰髮黑，沒一會兒化成一攤粉末。
“別看小，這裏面裝了極細的毒針。一般人發現不了，要用的時候，只要，您看，就這兒，在這兒輕輕一按，對方反應不快殞命就是瞬間。”
她記起什麼，放到孃親手中，“我出去後侯府有護衛把守，魑也留在這兒，應當是沒什麼問題。還有這個也留給孃親，要是、萬一還是遇到危險，就對準輕輕一按。”
“小九，”李宸接過來，又撫撫她額前碎髮，“不能派別人去？非要親自去？”
陌九拉着孃親坐到榻邊，“西北是陌府幾代人的心血，現在都快處理好了，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絕對不能讓幾顆老鼠屎毀了燉了這麼久的好粥。”
“好吧好吧，”李宸拍拍她的手，長嘆一口氣，“去就去吧，把那邊的事兒處理好，你爹在天之靈也能安穩，你才能心安。”
陌九笑道，“孃親在長安看着侯府和陌岫，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那邊事兒收個尾，估計元旦前趕回來。到時陛下沒了西北大患，我再安置好軍隊。年末我就提交辭呈，到時帶您回南瑾看看吧？”
李宸點點頭，“好啊好，南瑾也好……”，低着頭露出擔憂。
陌九知道擔心什麼，“孃親不用擔心，南瑾的事兒我都安排好了。再說如今大局已定國泰民安，咱們又不是去爭她皇位的，南瑾皇宮不會想多生事端。”
“再說，”她揚起臉對母親做出個安心的笑，“要是連這都安排不好，我還能做到東祁的大將軍？即便她要找事，憑你女兒混了這麼多年的本事，也沒在怕！”
看她笑的這樣開心，李宸張張嘴，最終也沒說什麼。直到第二日送她出發，才知有多捨不得。
從昨天到今天，太陽一直沒露頭，厚厚的雲層疊了一牀又一牀。
陌九站在侯府前，“沒事，我很快就回來了。孃親，您準備好拿手的鯽魚湯，冬天裏喝最熱乎。”
這是李宸第一次看陌九穿鎧甲，從頭到腳包裹着冰冷的鐵片，渾身都在散發“閒雜人等請勿靠近”的寒氣，眼神裏都是一片肅殺。
長街上是一長列黑甲兵，個個面無表情端坐在馬背上，鴉雀無聲。
“大將軍，我們該出發了。”
熟悉的聲音，李宸循聲望去，看到熟悉的面孔。
“魑留在長安，我叫上鄭陵一起去。”
噠噠的馬蹄踏過長街，李宸最後“有阿陵陪你我還放心些”的嘆息聲消失在長街的嘈雜中，望着黑龍一般的隊伍消失在逐漸暗淡的天際。
十幾天後，陌九帶着鐵騎到達草原，深秋的草地一片枯黃。
這是她事隔多年後終於見到莫折念生，他身旁是一襲紅衣的阿箬，從表情就能看出他有多不情願。
再不情願也沒辦法，誰叫事情是發生在他先零。
陌九從馬背上下來，天生沒看她一眼，更別提像其他部族首領笑臉相迎。阿箬掐了好幾次無果，只得自己迎上來，“小九，好久不見，往裏請。”
侍衛頭戴毛氈帽，撐開門簾，陌九低頭進去，天生再不情願還得跟進來。
她徑直坐到大帳最前面的座位上，臉上一片肅穆。
“族長，本將軍想你清楚。鐵甲之所以到這，並不是欠你什麼。”
加重語氣，“是族長你領導不力，不能爲朝廷分憂，反致多有叨擾。本將軍承情陛下，纔過來替你收拾爛攤子。希望族長，不要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