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451章 她該放心了
    你別擔心,藥效很快,不枉費你在南瑾在皇宮蒐羅那麼久。

    就那年春天,陌玉雙腿漸漸使得上力氣,後來終有一日站了起來,又能走路,才終於聽到盼梅喜極而泣“到底沒有辜負小九一片苦心”。

    可他那時還記恨你殺了母親,冷言冷語,一直憋着不去看你。

    直到下葬那日,那都多少年後了,才知你早不在人世。

    沒哭沒笑,吩咐下人打開塵封已久的地窖,搬出很多年前你爲父將釀的那幾罈子桂花酒,抱着酒罈子在你石碑前一罈一罈的灌,大醉三天三夜。多少人來勸多少人來扛,他抱着你的墓碑不撒手,又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緊緊抱着。

    後來醒了又沒事人一樣回了府,好像從不曾發生過這件事,又好像你從來不曾出現過。

    呂梁沒辜負你一番籌謀,歷朝歷代皇權和財權的殊死搏鬥最終還是找到了一個平衡點,他活了很久,榮睿順也在他的打理下日漸昌隆。他打通了大將軍府和呂府的圍牆,將你兒子和縷縷一起養,又連着你一大家子的僕役一起照顧,到底沒叫其中一人因你離世失去謀生差事。

    他那樣無利不起早的人,只要是你的家僕你的軍士曾與你有舊的任何人找上他,那是快言快語半點生意不談,次次相助。其實有時候他也不知道找上門來的那些人是不是真與你有舊,但有難是真,只要聽到你的名字,他是半點謀利之心都被清洗的乾乾淨淨。

    後來他不僅因商賈之名聞名遐邇,也因多行善事爲市井稱頌。每每被贊大善人時,他都擺着一副在鄭陵眼裏十分欠揍但人們認爲是虛懷若谷的表情,道,“什麼善人不善人,也費不了什麼勁兒,自然是能幫一把是一把。”

    帝王不敢隨意動他,有一些也是看在他在民間威望與善名並舉之下。後來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本性純善才得如此善名。就鄭陵還時常嘲笑他,“呸,就你還本性純善?小九還在那會兒,你是妥妥商人的醜惡嘴臉,妥妥的錙銖必較。”

    說起小九,就還是引得呂梁七尺男兒了還要撒幾顆淚珠子。

    你下葬那日,終於盡了最後要爲東祁爲百姓做的事,入土爲安,他哇的一聲從送喪的隊伍裏衝出來,抱着棺槨不肯撒手。最後喪葬隊要撒土時,他直接跳進了土坑,趴在棺槨蓋子上,大鬧特鬧,“不能埋她,她怕黑,你們不能埋她!”

    那麼怕黑又怕冷,地下太冷,又孤單,她怎麼受的了?

    那日來送葬的人太多,堵的長安城各條街巷水泄不通,王侯百姓,高官平民一個個都伸長脖子看,一傳十十傳百傳下去後人盡皆知,但從沒人拿他在陌九葬禮上撒潑這事兒笑過他,每每談起都說是性情中人。

    鄭陵時常開他玩笑,也從不拿這個說事,每次提到陌九,自己也忍不住想大哭一場。他官運亨通,你走之後,一步步高昇,在周林將軍手下做起副手。昭帝六年時,在父親安排下娶了禮部尚書家溫柔賢惠的小女兒。

    夫人嬌小可人,聰慧細膩,正好與他火爆粗魯的脾性一對。他婚姻幸福美滿,閤家歡樂,早早與他爹孃搬去住了一起,方便時時照顧。第二年夫人給他生了一雙龍鳳胎,姑娘的名兒交予家裏女人來定,兒子的小名是他起的叫“小十”,他爹鄭維聽了也是沉默半晌,說是個好名字。

    那天晚上,他在自家後院喝了好一會兒酒。

    後院栽了兩棵桃樹,陌九回長安那日種下,如今樹冠茂盛,壘起青色小果實。

    他夫人看出他的感懷,聽他輕輕喊她,“妍兒。”

    於是給他斟了杯酒,輕輕道,“是,夫君,妍兒聽着。”

    微風簌簌,夜涼如水。

    鄭陵哭了,五大三粗在外頭吆五喝六的大男人趴在夫人懷裏哭了一場,哭哭唧唧,哭的直打顫,“妍兒,算日子,算日子,陌九都去了七年了,她都快去七年了,七年了,七年了,她要是還活着,看着你爲我生下的龍鳳胎,看着我與爹重歸舊好,都不知道會笑的有多快樂。”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初夏的傍晚,陌九在打漠北決戰,他剛憑軍功被升爲郎中令,心中仍鬱鬱寡歡,那晚陌九遞給他那張寫着“求將軍憐憫小兒”的紙條,她永遠不會知道那紙條曾給過他多大的勇氣,一次次幫他挺過絕境。

    可是,他就是不懂,她幫了許多人,爲何還是沒挺過早亡的結局。他不懂,呂梁一向嘲笑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他就是不懂,只是趴在夫人懷裏一遍遍哭,一遍遍唸叨,“都七年了,都七年了,都七年了。”

    七年了,自己娶親生子,漁陽也成家立業,她該放心了。

    是啊,漁陽那個木頭也已成了婚,是陛下賜婚,將樂平長公主祁小迎嫁了他。據說是公主多年前在冠軍侯府遙遙一見暗自傾心非他不嫁,又礙於顏面不好開口,直到最近太妃們說起她婚事,年紀漸長,才求了太妃去求陛下賜婚。

    自從公主嫁過去,常年安靜的刑部尚書府日日熱鬧的很。漁陽是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公主又是一定要人哄要人陪的。公主耍盡花招引他注意,漁陽不愧“木頭”之稱,放着這麼個大美人卻是對停屍房裏的屍體更感興趣,總之天天熱鬧的很。

    自從娶了公主,後來每次聚會提起這位,臉上表情尤爲豐富,硬生生從冰塊臉憋成個表情怪,話也多了,情緒也多了,“我竟不知女人如此麻煩,早知如此當初就算違抗聖命我也萬萬不娶。每次都拉我去逛街,每每問我哪套襦裙好看,又問我爲什麼好看,非要我列出個一二三四點來。我看那兩件裙子平平無奇實在不好看,又覺得一模一樣,毫無區別。每每都要發一通脾氣,發脾氣下次別拖着我去不就完了,可下次還要我去又耍小性子,下次還耍。我很煩,女人都很煩。”

    他們常常聽着他抱怨,看着他蹙眉嘆氣,言語間都是日常瑣事磨碎了心性,但聽着聽着便變了味。做了這麼多年兄弟,其他人不懂,他們卻懂。漁陽他呀纔不煩,他開心着呢,享受着呢。以前三句不離案子,現在有一半都在說公主,如果這不是愛情那什麼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