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450章 他是你親哥哥
    “呂梁,你先冷靜,先聽聽陛下怎麼說。小九的事,誰都不想,沒有人想,陛下找我們過來,也是商量這件事。”

    陌九一死,漁陽不想呂梁再出旁的事,過來和鄭陵一起按住呂梁。

    可呂梁不管,他還有什麼好怕?

    小九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好怕?

    “不可能。不可能!”

    他大怒,指着祁連的鼻子怒吼,“祁連,當日你也在,當日你也在!小九她不可能這麼早就,老張將所有內力渡給她,老張說她能活兩年。怎麼可能?現在,現在才一個月,怎麼可能那麼快?”

    老張把所有內力渡給她,自己一夜間油盡燈枯,說保她兩年。可即便兩年,即便拖日子,呂梁也讓老張盡了全力,用他一條命換了她兩年。

    兩年能做很多事,沒準能找到再延兩年的法子,兩年後再找法子,總能長長久久活下去。要是他知道,知道她只能活一個月,要是知道她此趟南瑾之行遭遇不測,他定然不會讓她去,即便是抱着她的大腿撒潑打滾也不會叫她去!

    鄭陵被他一鬧,眼下一酸,忍着眼淚壓低嗓音在他耳邊低吼,“你沒聽見陛下說?是瘟疫,是中毒!小九不在了,你還要讓她去的不安穩?”

    瘟疫?中毒?

    呂梁此刻一片混亂,太陽穴疼的突突直跳,腦子嗡嗡作響,頹唐無助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唸叨着,“對啊,瘟疫,瘟疫,瘟疫中毒,可……”

    從地上騰的跳起來,睜大眼睛怒瞪皇位上那人,就像終於抓住了錯漏,能推翻“陌九已死”這個論斷的一點機會,“那小九屍體在哪兒?我要看屍體!”

    西沉的落日在琉璃瓦上灑滿霞光,整片皇城在餘暉中散發着勞碌一日的倦怠。

    祁連累了,很累,撐着腦袋看呂梁原地一蹦三尺高。原用不着和一商賈平民論辯許多,甚至根本用不着將他喊到這宮中來。

    可是,可是,祁連咳嗽幾聲,摸摸胸口,每每想到陌九,還總一股窒息和悶痛。小九至死都想保護的人,他總要知道小九爲他做了什麼,纔不會以爲這條命是他應得的。

    呂梁餘怒未消,接過內侍遞來的竹片。看到上面的字跡,手抖了抖,嘴脣也在抖,接着白着臉回去坐下了。

    整場談論下來,他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不管東祁如何,北匈安不安定關他何事,總之三國和與戰都是礙不着他許多的,障不着榮睿順。

    等到衆人都走光了,他才癡癡呆呆起身,看到祁連要走,慢慢跪了下來,卑微的乞求道,“陛下,哪怕帶草民,帶草民……”

    他感覺那幾個字一說都得流出淚,平復了好幾口氣道,“哪怕是屍體,也求陛下開恩,允准草民,見小九一面吧!”

    說到“屍體”二字,平復了這麼久的心情還是瞬間崩潰,“咚”的朝地上狠狠撞了頭,哇的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已。

    你說兄弟情深也罷,是利益使然也罷,陌九,我終究有一點對不住你。

    他佝僂着身軀,捧着臉流了一手的鼻涕眼淚,卑微的蜷縮在祁連腳下失聲痛哭,最開始相遇並不是偶然,後來草原相遇亦是有意爲之。陌九,你的身份我早已調查的一清二楚,榮睿順的商業版圖若能搭上你一定是乘上了東風。

    我也是不想承認自己身上商人特有的利慾薰心,可我該怎麼面對九泉之下的你啊?陌九,你臨死還放心不下爲我着想,可知映襯出我多少滿貫的銅臭?

    呂梁爬到祁連腳下,哀聲乞求,“陛下,哪怕是最後一眼,哪怕是最後一面,黃泉路上多難走,陛下總得容草民去送她一送。”

    祁連見他模樣也勾起愁腸,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凝結成霜。

    這樣冷的天,可陌九還躺在那樣厚的一張冰牀上。

    呂梁摸到她的手,眼淚就落了下來。小九最怕冷,她最怕冷,每年冬天拖她出來都得磨破不少口舌,裹在幾層被子裏露出個腦袋,烏黑的眼睛一閃一閃。

    那樣怕冷的人,現在卻躺在這樣一張冒着寒氣的冰牀上。

    呂梁忍痛吞下哽咽,她確實是不在了,她確實是走了,以後這個世界上確實再沒有那個叫陌九的人了。

    他哭的心肝都在顫抖,“陛下何時讓小九入土爲安?”

    “北匈徹底安定下來,最少還需三年。”

    還需要三年。

    呂梁握住冰涼刺骨的手,手心彷彿握了一塊再也捂不熱的冰塊,額頭抵在冰牀邊,眼淚和鼻涕從臉上滾滾而下。

    對陌九來說,她這麼怕冷,這三年得多漫長。

    沒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來到這世上,也沒人問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像石匠澆灌兵馬俑,按照自己的想法捏出來,又套上預備好的模子,從沒人問問他們想不想沉入永不見天日的地底,暗無天日的等待多少年後被挖出來舉世震驚,甚至就連死亡的權力也從來不是握在自己手裏。

    可你去便去好了,爲何又留下這許多遺憾,許多淚水,讓那麼多人牽掛你。

    臨死前,你誰都想到了,你的哥哥,你的朋友,你的族親,你的軍士,你的家僕,你誰都想到了,誰都顧上了,可爲何唯獨顧不上自己?

    你還記得你哥哥嗎?

    把你帶進長安的哥哥,帶你進辟雍的哥哥,一直不肯原諒你的哥哥?

    你出發去南瑾前,在陌府門口站了幾個時辰都不願出來見你。

    可你血沫子糊了一嘴了,還是沒忘記囑咐小武去送治他腿的藥。

    他是你哥哥,你親哥哥,你希望他能站起來。

    此趟來南瑾一半也是聽說這兒醫術高明,沒準能找到治療哥哥腿疾的方子。

    那晚軍帳外的哭聲尤其悲傷,你躺在硬邦邦的木板牀上,擔心他還恨你,恨你殺了他母親。你理解他喪母之痛,理解他記恨你殺母之仇,你一點不怨恨他,也沒覺得自己做錯。

    畢竟這十多年的短短人生,你多半也深受其苦。

    你只是害怕他賭氣不肯喝你找來的藥,神志半清醒半糊塗的時候,吊着半口氣囑咐小武,“悄悄塞給嫂嫂拌到飯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