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償命。”
“他已經死了。”
“……”
鬼物的精氣神，突然像是沒了一樣，鬼體都有些渙散的感覺。但轉瞬之間，又變的猙獰起來，有些陰暗的房間裏，青綠色的光芒自鬼物身上照耀開來，映的其面龐陰森恐怖。
“我還有公道可求！那些人，那些我幫過的人，救過的人，他們卻不願意幫我，不給我公道，反而是直接跑了。”
鬼聲逐漸淒厲，有尖銳的嘯聲伴隨其中。
“如果他們早點願意幫我，他沒死的時候，他們願意幫我，那我就能夠求一個公道。所以他們也該死，我早就該殺了他們，我根本就不該幫他們，不該救他們。
還有你這和尚，你早點不來，等他死了纔來，現在假惺惺的說要幫我。你該死，你們都該死。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把你們全都殺了……”
屠伏和總旗同時嘆了一口氣。
鬼物向來都是這樣，很容易就會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態。
“求一個公道不是貪心，你這樣求一個公道，那可太貪心了啊，貪的別人也得求一個公道。”
屠伏是在對鬼物說這句話，也是在對他自己說這句話，腦海中浮現起那些鏢師們的樣子，以及牛大人給他的那些情報。
自己求的公道，算不算貪心呢？
已經是多說無益的局面了，樣貌更加猙獰恐怖的鬼物，竟然壓過了本能帶來的畏懼，化作一道青綠色的幻影撲向了總旗。
和之前那些鬼孩子們一樣，這些鬼物都沒能發現他們所面對的人裏面，最強並非持劍做態的屠伏。
開竅境收斂的血氣突然爆發，總旗踏入武道修行之路三十六年，所學功法雖然不是絕技，更非絕學，也積攢了一身堪稱雄厚的內氣。
猶如柴火一般，與鬼物而言，炙熱難耐。
剛剛就有些渙散的鬼物身體，有了更明顯的消解之狀，她驚恐的停下了飛撲的身體，卻已經是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了。
凌冽的劍光一閃而逝，鬼體瞬間裂開，和之前被屠伏所斬殺的那些鬼物死狀一樣。
別有所求的屠伏，斬出這一劍之後再次出聲。
“我會告訴你的兒女，你時時刻刻的想着他們，所作所爲也只是爲求一個公道，而非變成了擇人而噬的惡鬼。”
他的語速有些快，怕這鬼物沒能聽到他的這些話，就已經是神魂俱滅。
聲音傳開的時候，陰氣再次迴流到了他的身體之內，和今日斬殺的其他鬼物所留的陰氣相合，共同依附在了他的內氣之上。
似乎有些不一樣？
屠伏感受着體內的那些陰氣，來自於不同鬼物的陰氣，在經由《七殺劍訣》的轉化之後，並沒有化爲完全相合的陰氣。
就像是不同地方的水土，雖然都是水和土，卻養育出了不一樣的人，種出了不一樣的莊家。
而剛剛被斬殺的鬼物留下的陰氣，雖然看起來像是和其它的陰氣相合，實際上卻有所區別。
在屠伏的感官之中，它們正在緩慢的滲入屠伏的內氣之中，又或者說是被屠伏的內氣所煉化，如同那些鬼孩子留下的陰氣一樣。
果然，是要化解執念。
屠伏終於算是確定了這一點，此時他並未超度已經被斬殺的鬼物，鬼物所留的陰氣卻已經真正意義上的爲他所用，那關鍵之處就和超度無關。
但該超度還是要超度的，除了受到大佛寺的理念影響之外，也是不想讓總旗發現他的‘不對勁’。
好歹是鎮魔司的總旗，有品級在身，這麼多年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事情，怎麼可能癡傻蠢笨如同這些普通的鬼物呢？
手持念珠，二十一遍往生咒誦唸完畢，這棟凶宅算是安寧了下來。
“麻煩大人把這棟凶宅的收益裏，我的那一份，轉交給這鬼物的兒女，一人一半。”
嘴上說的是有些埋怨的話，但總旗的神情卻極爲高興，誰不喜歡這樣‘四大皆空’的同僚呢？
真要是視財如命，那以後他們的好處就少了。
解決完這一間凶宅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兩人沒有繼續，而是返回了之前的凶宅安頓休息。
到了晚上，鬼物的能力會有所提升，而且藏匿起來之後，也沒那麼容易尋找。
再者說來，屠伏今天還沒有練功，他可不會因爲女鬼說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就徹底的放任自己休息一個月的時間。女鬼所說的極限，是‘鬼上身’的極限，而非他自己修行的極限。
一夜無話，轉眼又是天亮。
這縣城裏剩下的凶宅已經不多了，寥寥幾棟都不需要一個白天的時間，這讓剛剛明白《七殺劍訣》好處的屠伏有些無奈。
他的這番表現，沒有什麼遮掩，所以全都被總旗看在了眼裏。
“無空法師，你是要求功德的是吧？”
“確有此意。”屠伏的回答也不算說謊。
總旗略微沉吟之後，有些猶豫的說道：“其實，如果是想要超度鬼物的功德，是有比凶宅更好的地方，而且不止一個。”
“大人，還請收下。”
屠伏是個懂事的，當即把這兩天超度凶宅的收益裏，已經到手的屬於他的那一部分，全都拿了出來，雙手捧着送到了總旗的面前。
白銀七十六兩。
第一棟凶宅的五百兩還沒到手，需要等一個月的時間，之後這些凶宅的，因爲沒有要住一個月時間的約定，所以結算的快，已經全部到手。
兩天時間就掙了這麼多，讓屠伏明白了幾件事。
第一，無克之前借錢，是真有還錢的能力，只可惜無克的開竅修行卡在了瓶頸，又遭遇了災年，所以沒時間下山掙錢。
第二，牛大人爲什麼會看重他的陰陽眼，並且能派出關啓端這樣的煉神境百戶保護他，他掙的錢裏有一部分是要交上去的，這麼賺錢的門路，百戶、千戶都看得上。
第三，他在關啓端等人面前，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了，就算是有些不合情理，想來關啓端等人也不會拒絕。
就像是現在，總旗的表情變成了怒容。
“無空法師，你這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以後再也別這樣了，我可是會生氣的。”
總旗拒絕了屠伏給的好處，並直接說道：“地方有兩個，一個是牢獄，一個是亂葬崗，都是不得好死、死於非命的，最容易變成鬼怪了。”
屠伏告罪的同時收回了銀錢，略作思索之後做出了選擇。
“去亂葬崗吧。”
總旗有些意外的提醒道：“牢獄裏面要安全的多，咱們都有官身，你的客卿令牌也算是官身，在衙門的牢獄裏，不需要怕那些鬼怪，盡情超度就是了。”
“牢獄那邊，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去超度亡魂吧？”
“確實如此。”
“那還是去亂葬崗吧，這段時間，應該沒人去超度亡魂。”
“無空法師真的是……大師，從今天起，我就稱呼你爲無空大師了。”
總旗哪裏知道，屠伏做出這樣有風險的選擇，只是因爲牢獄裏的犯人所化鬼物，肯定沒那麼容易消除執念。
真要是體內多了幾十、幾百種不同的陰氣……
屠伏又說道：“大人，能幫忙請一些人，跟着我去收斂屍身，下葬，再燒些紙錢嗎？”
“無空大師請放心，我一定幫你安排妥當，讓你功德加身，早日成佛作祖。”
總旗說的是真心話，他覺得，屠伏這樣的人要是能成佛，肯定比大佛寺那些迂腐的和尚成佛，對這人世間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