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表情和眼神，沒有絲毫的恐懼，那些關於亂葬崗的恐怖傳聞，早已被他們全都拋在了腦後。
能掙錢就能活下去，全家都能活下去，只有能活下去，才能懼怕什麼妖魔鬼怪。
“大佛寺的和尚，確實是有慈悲之心啊，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去亂葬崗超度亡魂。”
“無空大師比之前見過的那些大佛寺和尚更好，他不僅要超度亡魂，還讓咱們找了這麼多人，幫忙收斂埋葬屍體。死了的人有了葬身之所，活人也能有一份收入，這大災之年真不容易啊。”
兩個捕快的對話聲，引來了一羣苦力的好奇。
他們之中有很多之前並不是苦力，或者說是不會做苦力做的活，但這個時候能有活幹、有錢掙已經很不容易了，哪管的了那麼多啊。
“是大佛寺的高僧嗎？”
“無字輩，肯定是大佛寺的高僧啊，我聽說大佛寺的輩分排名是渡覺明法，無慧圓悟。”
“是大佛寺的啊，兩位大人都說了是大佛寺的，你們聽不見是吧？”
“大佛寺的和尚都是好人啊，無空大師更是大好人啊。”
“誰說大佛寺的和尚都是好人？之前不是有一個來咱們這……”
“閉嘴！”一個捕快呵斥出聲：“就你話多是吧？大佛寺也是你能議論的？”
另一個捕快也跟着罵道：“狗東西再亂說話，就給老子滾回去。”
“我錯了，兩位大人，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告饒聲讓這一行人安靜了下來，步伐更快的在雪地之中行進。沒有人敢反駁捕快的話，哪怕是衙門捕快並沒有品級，算不得真正的官身，那也是他們眼中的‘大人’。
雖不是生殺予奪，也能喫拿卡要。
亂葬崗都是城外的荒地，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總有走到的時候。
他們終於見到了大佛寺的‘高僧’。
霍，這麼年輕？
原本聽着捕快們稱之爲無空大師，他們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白眉老僧的形象，再不濟也是面容慈祥的中年和尚。
可現在看起來，比他們的孩子還要年輕不少。
原來是個小和尚啊，不對，其實不小。
屠伏的身材在他們眼中看起來極爲高大，有些寬鬆的僧袍之下，也能看出身材的健壯。
一看就是自小不愁喫喝的出身。
他們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到了地方，兩個捕快就湊到了屠伏、總旗的身前，略作溝通之後，就安排起這些苦力們幹活。
所有人都先挖坑，按照捕快的要求，規整的挖着深淺不一的坑。也算是人多勢衆的他們，在大白天完全不擔心有什麼妖魔鬼怪作祟，只是讓他們有些奇怪的是，屠伏和總旗的臉色看起來卻不怎麼好。
是屍體太多，所以花錢比預想的多，心疼了嗎？
他們的猜測自然不是真相，在距離他們十幾丈的地方，屠伏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總旗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鄭重的說道：“那我們等會去另一個亂葬崗，如果還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情就不小了啊。”
屠伏語氣有些擔心的問道：“這種事情，一般是因爲什麼？”
總旗答道：“要麼是有人做了法事進行超度，要麼是有邪魔外道之人煉化鬼物、驅使鬼物，要麼是這裏生出了一個鬼王，將所有的鬼物陰氣都吞噬一空，而後離開了這裏。”
“有其它可能嗎？”
“沒有。”總旗語氣肯定的說道：“像是這種亂葬崗，就算是沒有鬼物，至少也該有一些亡魂的，可你說了，這裏什麼都沒有，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屠伏很是不解：“我師父說，陰曹地府，六道輪迴，自有偉力。”
“這……”
但基於自身的經驗，他還是解釋了起來。
“法仁禪師所說，肯定是對的。不過，想來是這人世間太大了，種種生靈太多了。對，就是種種生靈太多了。飛禽走獸，還有那些渺小的蟲豸，死後都是有魂魄的，都是要入輪迴的，所以，總是有些遺漏的。”
這番話，屠伏是有別樣感受的，因爲法仁也說過類似的話——大佛寺的有心無力。
大佛寺的十萬僧衆，只能護住一縣之地。陰曹地府、六道輪迴，護不住整個人世間，也是情有可原？
可那些神佛，不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嗎？還是說，根本就沒有無所不能的人，沒有無所不能的神佛？
屠伏疑惑的同時，心裏面也鬆了一口氣。
在來之前，他還非常的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那些原本可以轉世輪迴的鬼物直接殺死，化爲他所需要的陰氣。
雖然就算是他不下殺手，那些被執念所困的鬼物，也很難遇到有人願意超度他們，從而讓他們有再入輪迴的機會。但再難，總是有機會的。
而被屠伏用《七殺劍訣》殺了，那就是徹底沒了機會。
爲此，他對總旗提出了一個‘不合情理’的要求，讓總旗收斂血氣僞裝成一個普通人，而且是那種身體虛弱的普通人，想要來這亂葬崗試一試哪些是遺漏在人間的亡魂，哪些是主動害人的鬼物。
前者超度，後者斬殺。
這是他暫定的計劃，可到了地方之後，他卻發現這裏不僅連鬼物、亡魂都沒有，就連亂葬崗本應長存的陰氣都少的可憐，彷彿這裏不是亂葬崗，只是一處普通的荒地罷了。
把情況跟總旗一說，總旗就察覺有異。
“他們這些普通人也沒能引出什麼鬼物，這裏應該是真的沒有了。”總旗說道：“我們去另一處亂葬崗吧，看看情況，如果不對的話，那就要上報了。”
屠伏也知道事態緊急，點頭之後去和兩個捕快打了招呼，並把約定好的報酬給提前結算了。
雖然沒有鬼物讓他斬殺，但已經說出去的話，他肯定是不會收回來的。
不管是對這些人說的話，還是對馬三說的那些話，甚至還有對法仁、明心說過的那些話。
兩人的離開，並沒有影響苦力們幹活，無論是大佛寺還是鎮魔司，都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兩個捕快鬆了一口氣，他們也不願意在鎮魔司的人面前伺候着。
“都用點心，別想着人家不回來看了，我可告訴你們，人家要在咱們這住上一個月，閒的很。萬一回來看到你們的活幹的不好，呵呵……”
“無空大師肯定是慈悲爲懷，但鎮魔司的大人，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吧？”
苦力們用心挖坑埋屍不提，屠伏和總旗二人很快就到了另一處亂葬崗。
陰陽眼一開，定睛細看。
屠伏就皺起了眉頭。
“也沒有。”
總旗的表情嚴峻了起來：“走，我們回去找關大人。”
兩人說走就走，卻突然聽到一聲震響，回頭一看，總旗只見得塵土飛揚之間，有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亂葬崗之中。
而屠伏卻看到了更多，那個人影身上的陰氣之重，比之他所見過的鬼物加起來還要濃厚——除了女鬼，他就沒能在女鬼身上看到什麼陰氣。
“跑！”
兩人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而那道人影也如同他們所恐懼的那樣追了過來。
跑着跑着，屠伏就被總旗給甩開了。
總旗驚慌的聲音響起：“無空，你怎麼不用輕功？”
他確實很驚慌，連法師、大師的稱謂都不用了。
屠伏同樣很慌：“我不會輕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