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屠伏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出手打他,但那金鐘卻把他的頭給壓歪了。
他有理由相信,他若是不歪頭,那金鐘能把他的脖子給壓斷,能把他壓成一坨肉泥!
“這他媽是金鐘罩?”
雖然認輸了,而且輸的特別慘,甚至可以用悽慘來形容,但何不衝說起話來還是很衝。
“無空!你用了什麼佛寶!”
他的語氣確鑿無比,且聲音高亢,很明顯是要以此來證明什麼。
但屠伏卻完全沒有解釋什麼的意思,身着白色僧袍且在和同境界的人榜高手比武之後,依然是纖塵不染的乾淨。
他輕聲開口。
“貧僧聽聞,有很多人像是這位施主一樣,對貧僧此舉並無信任。既然如此,那擇日不如撞日,凡是不信的,又有信心挑戰貧僧的,都站出來吧。”
他的聲音同樣傳的很遠,並且着重了‘這位施主’,絲毫沒有把何不衝以及其背後的崑崙派放在眼裏。
這讓何不衝憤怒了起來,和剛剛被鎮壓在金鐘罩之內的時候同樣憤怒。
“無空,你敢欺我崑崙派無人?”
屠伏終於看向了他,面帶祥和的微笑,但在何不衝看來卻滿是戲謔。
特別是屠伏的輕聲開口,更像是在冷嘲熱諷。
“這位施主,你着相了。”
“呵呵……”何不衝突然冷笑出聲,高聲喊了起來。
“你們大佛寺爲了這人榜魁首之位,確實是費了不少心思啊,竟然是將至少是靈寶級的佛寶給你護身,怪不得你不用鎮海刀呢,原來是身上還有一件地神兵級的寶貝啊。”
也就是此時擂臺外有人山人海圍着,屠伏要有所收斂。
“這位施主既然是輸不起,爲何要來挑戰貧僧呢?須知,伱只是人榜百名開外而已,貧僧卻是人榜魁首。既然要自討苦喫,那就要自食惡果,何必這樣惡意中傷?”
“我惡意中傷?”何不衝嗤笑出聲,左右四顧了一番,口中高聲問道:“哪位同道中人,見識過這樣的金鐘罩啊,這他媽是金鐘罩嗎?”
沒見過,就是同道中人。
見過,就不是了?
何不衝的問題是有問題的,而且在場的低手和高手們,確實是從未見識過這樣的金鐘罩,一時之間無人迴應。
“看,沒人見過,那就不是金鐘罩,必是你以佛寶冒充神功,爲的就是坐穩人榜魁首之位。”
“唉!”
屠伏嘆了一口氣,擡眼,以俯視之感看向了何不衝。
“你殺過武道宗師沒有?”
“別扯你在火雲西鎮和血刀寇的事情,那是劍宗高人出手相助。別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
“我就問你,你殺過武道宗師沒有?”
“我說了,那是劍宗劍柳長拼死出手,你纔有了僥倖之機,而且那血刀寇的首領沒有絕學在身,我卻有絕技和絕學,他如何能跟我相比?”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殺過武道宗師沒有?”
“無空,你是被我戳穿了,所以惱羞成怒,要胡攪蠻纏不成?”
“……”
別說是屠伏和真武教、峨眉派等宗門的人了,就連普通人此時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到底是誰在胡攪蠻纏啊。
不是說,先天高手的自尊和武功一樣高的嗎?這個什麼崑崙派的人榜高手,怎麼和市井潑皮無賴看起來差不多啊。
也是,他的武功沒見有多高,所以沒什麼自尊也很正常。
“那貧僧就當你是沒殺過了。”屠伏臉上的笑容燦爛了起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殺,過。”
旁人還不覺得什麼,但在擂臺之上面對屠伏的何不衝,卻在屠伏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無窮的殺氣撲面而來,猶如身處於屍山血海之間,直面造就這驚世惡業的存在。
似乎下一個剎那,屠伏就會一巴掌拍死他。
他猛地後退,出現在了擂臺的邊緣。速度之快,別說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在場那些煉神境的看客們,也沒能看清楚他的動作。
但能夠看清楚的,是何不衝臉上驚恐的表情。
發生了什麼?
無空大師殺過武道宗師的事情,可以說是天下皆知了,你剛纔也說你知道其中的內情,怎麼突然間這麼害怕了啊。
議論聲響起,人人都是小聲議論,但畢竟是人山人海,所以小聲的議論也化作了山呼海嘯。
他知道他今天是沒法和屠伏善罷甘休了,有些悔不該當初——想要仗着歲數欺負屠伏年少,卻沒想到造成了他下不了臺的後果,強行想要給自己找個臺階,卻沒想到屠伏竟然是半點面子都不給。現在,更是起了殺心。
這年輕人!
“你不敢殺我。”
說出這句話之後,何不衝突然就有了自信,恢復了勇氣。他看着已經將殺氣收斂起來的屠伏,擲地有聲了起來。
“是的,你不敢殺我。那你,何必做這種兇惡的樣子?”
“???”
圍觀者們都有些茫然,他們並不知道剛纔何不衝所經歷的屍山血海,能看到的就是屠伏俊秀,且帶着祥和笑容的年輕面龐。
哪來的兇惡啊?
何不衝找到了他眼中的臺階,再次提高語調。
“或者,你當衆殺了我這個敢質疑你,敢質疑你們大佛寺的崑崙派掌門師弟。
再之後,只要有人敢質疑你,敢質疑你們大佛寺,你就殺了他們。
直至殺到這天下再也沒人敢質疑你們,直至這天下都是你們大佛寺的信衆,直至你成爲武林至尊。
哈哈哈……來啊,打死我,打死我你就能夠走上成爲武林至尊的道路。”
屠伏臉上燦爛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天下的名門正派數量衆多,無論是人數還是境界修爲算起來,都要遠遠超過魔門。但幾百年、幾千年了,魔門卻爲什麼能一直存在。
爲什麼呢?
因爲有何不衝這樣的所謂名門正派之人。
“呵呵……”
何不衝還在笑,笑的屠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一句又一句。
“你說要和我比武,我答應了。”
“你說不想給我錢救災,我也同意了。”
“你不信我能把你頭打歪,我證明了我能做到。”
“結果,你卻還是不信,你還要污衊我,污衊我們大佛寺。”
“現在你更是莫名其妙的提出要求,讓我打死你,當衆打死你。”
“你說,我該怎麼辦?”
臺下的法厄聽着屠伏的這些話,臉色突然大變,擡腳就衝向了擂臺。
臺下的真武教北師叔,瞪大了雙眼看着臺上的屠伏,似乎是不相信他猜到的某種可能。
臺下的峨眉派衆人,已經是忍不住對何不衝開罵,只是因爲有師長在所以聲音都很小,但她們相信何不衝作爲先天高手一定能夠聽得見。
臺下的很多人,有很多不同的表現。而在臺上,何不衝的表現卻和剛纔的莫名其妙如出一轍,他臉上的笑意消失,再次轉爲驚恐。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已經是沒了機會。
因爲屠伏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響起,他對着人山人海說了一句話。
“你們都聽到了,是他讓我打死他的。我佛慈悲,最是喜歡讓人得償所願。”
旁人聽到這句話,只是覺得聲音有些大,大到了給人一種吵鬧的感覺。
但何不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又是有了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感受,他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某種非常溫暖的回憶之中,以至於自己要開口說些什麼,忘了自己現在最應該做些什麼。
“無空!”
剛剛竄上擂臺的法厄驚呼出聲之時,變故就已經發生並結束。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能夠看清楚屠伏做了些什麼,只能看到剛剛說完那句話的屠伏,出現在了何不衝的身前,手中提着那柄傳說中的鎮海刀。
然後,轉身走回到了擂臺中央。
他無視了何不衝,無視了法厄,環顧四周,聲如洪鐘。
“我剛纔說,凡是不信的,又有信心挑戰貧僧的,都站出來吧。怎麼,還沒有人站出來呢?”
山呼海嘯的人聲,被這聲震四野的發問聲徹底壓制住了,安靜的彷彿深海底部。
噗嗤一聲輕響,那身姿挺拔的何不衝,就在這一聲之後撲倒在地。
血染擂臺。
位列人榜的先天高手就這樣死了,死的明明白白,又不明不白。
屠伏在這安靜的深海底部,如同一隻終於醒來的上古荒獸,睜眼,開口。
雷鳴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再問最後一遍,還有誰,要跟我分個生死啊?”
人們注意到,他沒有再自稱貧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