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元配 >35.沙龍
    魏年簡直驚呆了。

    他發現,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像陳萱, 在魏年心裏一直是個很有些自卑的笨妞, 沒想到, 自從唸書後, 人家陳萱現在都自信到要趕超他的地步了。尤其, 還會給他提建議了。魏年感慨,“真是了不得啊。”

    陳萱一臉謙虛,“主要是阿年哥你對我好,我纔跟你講的。你也不用太感謝我,這都是應當的。阿年哥你這樣聰明的人, 要是不念書, 就可惜了。這樣, 阿年哥你先教我洋文, 教過我,你就自己去挑本書看,不然這麼一大晚上的空閒着, 浪費時間多可惜啊。”她還順嘴兒把魏年接下的時間安排好了。

    魏年心說, 我那是感謝你嗎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 看陳萱已經翻開洋文書要繼續學洋文了, 魏年只好先教她洋文。陳萱學習一向很投入, 待她把新學的洋文背熟,又把昨天的功課複習了一遍, 就見魏年已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陳萱心說, 魏年什麼都好,就是人太懶,學習上一點兒不知上進。

    陳萱搖搖頭,自己也熄燈睡了。

    因爲要準備下個月沙龍的事,陳萱打算再做件新衣裳,料子魏年早就給她拿回來了,雖然欠賬又增一筆,可陳萱想着,倘能去參加一回沙龍,也是值得的。

    陳萱還把沙龍的事兒悄悄同魏銀說了,魏銀羨慕的了不得,直道,“我聽說,沙龍可有意思了。二嫂回來,可得好生同我講一講。”

    陳萱點頭,“我先去看看,要是那裏女孩子也有許多,下回跟你哥說說,咱們一起去。”

    “二嫂你可得記得啊。”魏銀半點兒不是魏金家裏蹲的性子,魏銀活潑、心好,聰明靈巧,要是適合女孩子去的地方,魏銀又這麼想去,陳萱也會記着魏銀的。

    陳萱做保,“你只管放心,我再不能忘的。”

    魏銀還給陳萱這新衣裳出了很多主意,“現在雖說很流行西式服裝,可要我說,西式服裝的款式是比咱們以前的那些衣裳合身,穿起來也好看。可也不一定都要用洋料子做,如今外頭,爲件洋料子能打破頭,其實,咱們的綢緞、棉布,也都是好料子。借一借那些洋服裝的款,用咱們自己的料子做,衣裳一樣好看。”

    “這能成麼”

    “做做就知道了。”魏銀直接道。

    陳萱撫摸着手裏的料子,十分珍惜地,“這料子可貴了。”

    魏銀笑,“反正是二哥出錢,二嫂你這麼心疼做什麼。”

    陳萱心說,阿銀你哪裏知道,我都欠你二哥一屁股債了。不過,看魏銀信心滿滿的模樣,陳萱將心一橫,也就做了。

    陳萱這回的衣裳,因是要去參加沙龍穿,做的很有些文雅氣。料子就不是常見的大紅大紫的顏色,這是件粉藍暗花底的料子,顏色上不以鮮亮見長,不過,卻是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斯文乾淨,款式也很簡單,比着身體尺寸裁的西式大衣樣式,不過,卻是比大衣更合身,因陳萱瘦了不少,把陳萱那高挑的身材都襯出來了。與西式大衣常用的翻領不同,陳萱這一件,用的是旗袍的小立領,領邊兒還綴了一圈兒白兔毛,連帶着衣襟袖口,都綴了白兔毛,別說,小兔毛這麼一縫,陳萱整個人都洋氣不少。

    陳萱這衣裳做好,還沒穿時,掛在衣櫃裏,魏年就說這回的衣裳不賴。陳萱笑,“銀妹妹幫我按着畫報上的款式做了點兒改動,這要再不好看,可就沒好看的了。”

    魏年點頭,“這穿衣打扮上,你是得多跟阿銀學着些。”

    陳萱很是認可魏年這話,直誇魏銀,“阿銀的手特別巧,我做針線也做了很多年,可是這些衣裳的樣式,阿銀想一個出來,就是比我想的好看。她人也生得好,我覺着,阿銀就是書上說的那個,慧質蘭心。”

    魏年又是一樂,自從陳萱唸了書,就特愛活學活用的用成語。有時聽着,極是有趣。

    陳萱看魏年笑,問他,“笑什麼,我說的不對”

    “對,誰敢說你說的不對啊。”

    “那你笑什麼”

    “我是聽你說的好,才笑的。”

    陳萱心說,笑吧笑吧,你馬上就要被我趕超了。到時就該換這後進生被她笑了。

    因爲魏年晚上從來不肯好好看書,被陳萱認定爲懶惰不上進,故此,在陳萱心裏威望值大跌。不過,這一點,魏年是不知道的。待收到文先生寄出的請帖,其實說是請帖也不盡然,如今是新時代了,除非婚喪嫁娶的事兒,不然,像這種聚會,都沒人正式下帖子了。文先生這個,就是一封短信,上面疏疏兩行,就是請賢伉儷參加下月初八的沙龍聚會的意思。

    就這麼兩行字,陳萱翻天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後還很殷切的問魏年,“阿年哥,文先生這請帖,能送我不”

    魏年無所謂這個,“你要就拿去。”

    陳萱把這封信連帶着信封都是仔仔細細的放在抽屜的最裏頭,魏年見狀不禁好笑,“你以前也不認識文先生,怎麼這麼激動”

    “我早同許老爺請教過了,許老爺說,文先生特別有名氣、特別有學問的人哪。”陳萱認真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大人物阿年哥上次跟我說世界潮流的事,我一天都沒忘記過,這事兒咱倆都不大懂,可我想着,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應該是懂的。咱們有不懂的事,找懂的人問一問,這多好啊。還有,我想着,書上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聲和則響清,形正則影直。就是說,跟什麼人近了,就會學什麼人。我跟阿年哥近了,我就開始學習洋文了,像文先生這樣的大學問家,咱們多打交道,說不定以後也能變的有學問一些。人有學問,就能更聰明,聰明瞭,就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魏年聽陳萱說話一套一套的,笑道,“成,那你就好好準備吧。”看陳萱都跟許老爺打聽文先生的事,就知道陳萱這準備的有多充分。

    到沙龍那一日,陳萱換上新衣裙就同魏年過去了。魏老太太在家直嘀咕,“怎麼如今這交際,男的都要帶媳婦啊”

    “是啊,現在洋派人都這樣的。”魏銀道。

    魏老太太聽小閨女說都這樣,雖有些不滿陳萱總是出門,也沒再說什麼。

    陳萱盼這一天盼了很久,尤其還能負債裁新衣,可見陳萱對沙龍的期待之高。

    不過,沙龍還是與她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文先生家的花廳都是做西式佈置,地上鋪着花卉絢麗的手工

    地毯,靠牆是一排頂天立地的大書架,壘着整整齊齊的書,依着窗擺着兩三組可以供三四人坐的長沙發和圓型的適於二人交談的小圓桌和沙發椅,疏落間設一兩盆紅梅水仙。陳萱只看到那滿牆的書就兩眼放光了,待她從書牆上回神,就覺着,這沙龍同她想的,還真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