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元配 >48.阿年哥的主意
    陳萱回屋, 也把這事兒跟魏年說了一聲。

    魏年年輕氣盛,更瞧不起陳家叔嬸這樣的人, 不過,魏年的看法竟是與魏老太爺一樣的,“趕緊給幾塊錢, 打發走了清淨。”

    陳萱把小炕桌兒擦了擦, 給魏年倒了半搪瓷缸熱水放下, 勸魏年,“就是這次你給兩塊錢,可來回車費咱們付,他們過來一趟, 白得兩塊現大洋不說,這幾天好喫好喝, 以後更得過來。阿年哥你再忍幾天, 我總叫他們空手回去, 下回他們也就不來了。”

    魏年看她眼睛漆黑如墨, 不同於往日間遇事的六神無主、小心翼翼,這雙眼睛裏因爲帶着堅持篤定, 也格外的透出一種不同往昔的神采來。魏年的眼神自陳萱的眉眼, 一路逡巡到陳萱不高不矮恰到好處的鼻樑,以及稍有些大的嘴脣, 那脣是一種乾淨自然的粉紅, 襯着陳萱細滑的臉頰, 不知怎地, 就似有一隻心猿意馬的小手往魏年的心頭輕輕一勾,跟着魏年的心神便那樣不穩重的搖曳了一下。直待陳萱疑惑的一聲,“阿年哥,你捏我臉幹嘛”

    魏年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知啥時捏人陳萱臉上去了,魏年就想給自己右手一下子,心說,你這也忒不矜持了。不過,魏年到底是魏年,他非但捏了,還兩指用力,往上提了一下,正人君子的口吻,“打起點兒精神來,看你無精打采的。”然後,很自然的鬆開了陳萱的臉頰。

    陳萱摸摸臉,“我哪裏就沒精神了。我精神好的很。”不過,她沒時間跟魏年計較這個了,陳萱拿鑰匙打開抽屜,拿出書來,“今天耽擱了一會兒,阿年哥趕緊教我吧。”

    “先彆着急學這個,我問你,你到底怎麼打算打發了那倆貨”魏年說着,指腹輕輕的捻了捻,似是在回味陳萱臉上的絲滑細膩,嘴裏也沒忘了這事兒。

    陳萱也沒瞞着魏年,陳萱說,“老太太說了,家裏的地,本就該有我爹孃的一半,我爹孃沒了,就該是我的。明兒我就告訴他們,要是再提借錢的事,我就把地要回來。”

    “思路是對的。不過,他們這趟來是想從你這兒賺一票,你這麼空口白牙的要,那倆人能給”魏年墨裁般的眉毛一挑,閒閒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他們但凡要個臉面,今兒就不能過來打這趟抽豐,當初也不能全都剋扣了你的嫁妝。”

    這個問題,陳萱也是有所準備的,“我在報紙上看法,現在有那種專門給人打官司的人,叫律師的。我拿律師嚇唬他們一嚇,就說阿年哥你認得大律師。”

    “你這是虛張聲勢,先不說請律師的費用和週期性劃不划算,就他們,哪裏知道律師是什麼你這法子,既不夠穩妥,也不夠直接,把握性在五五開。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魏年問,“你們村裏有村長吧”

    “有。”

    “你們一大家子,總得有個輩份高能管一大家子事兒的長輩吧”

    “一大家子裏,多是三爺爺管事。他老人家有個紅白事兒的,都得知會他老人家一聲。”

    魏年脣角浮起一抹壞笑,悄與陳萱道,“你這樣,明兒你就說,他們再逼你借錢,你就要地。要是那倆貨不信,你就跟他們說,這五十畝地,你一畝不要。只要村裏和陳三太爺爲你做主,你拿出一半給村裏做公產,一半給陳三太爺做公產,你看村裏和陳三太爺會不會爲你做主。這法子你一說,他們肯定提心吊膽,從此怕了你。”

    “哎呀”陳萱一巴掌拍大腿上,直贊,“還是阿年哥你聰明有智慧啊”

    “才知道阿年哥好啊”魏年看她喜上眉梢的小模樣,自己脣角也情不自禁的浮起笑意。

    陳萱甜言蜜語簡直無師自通,“不是才知道,早就知道了。阿年哥你真是比我高明一百倍。”

    “這不過是壓他們個服兒,不算什麼。”阿年哥還謙虛上了。

    “已是非常聰明不得了啦。哎,我就想不到這法子。”陳萱再三讚了魏年一回,又說,“我可得把這法子記心裏,阿年哥這法子,既快又有用,還直指要害。比我那虛張聲勢的好。”

    “行啦,別拍馬屁了,過來念書。”

    倆人一教一學,陳萱學的用心,魏年也教得認真,只是,偶爾總是不自覺的捻一捻指腹,再捻一捻指腹。

    陳萱依舊學習到深夜,第二天早早的起牀做飯,陳二嬸心裏記掛着五十塊大洋的事兒,也起的非常早,起牀連尿盆兒都沒倒,臉也不洗,蓬頭垢面的往後院兒廚房去了,見廚房的燈已是亮了。果然陳萱在燒火做飯,更幸運的是,李氏還沒過來,陳二嬸大喜,連忙進屋,幫着陳萱看着竈火,一面問,“萱兒,那事兒你提沒提

    ”

    “提了。”陳萱瞥陳二嬸一眼,繼續做早飯,大鍋裏舀上熱水,放蒸屜,撿了兩大淺子的涼饅頭放蒸屜熱着。直待陳二嬸再次催促,陳萱才說,“老太太沒說什麼,就跟我說,當初我爹孃都是在北京得的病,後事都是在北京料理的,還說”陳萱頓了頓,陳二嬸有些急,“還說什麼了錢的事兒到底怎麼說的”

    “老太太還說,現在是新時代了,兒子閨女都一樣,說當初家裏那百十畝地,是北京鋪子裏的老底子置辦的,我爹孃去的早,我雖沒個親兄弟,也有我的一半的。”陳萱把這話一說,陳二嬸兩眼立噴出火來,怒氣騰騰的從竈前站了起來,喝問,“什麼是你的你有啥當初你爹孃看病,把家底子花得一乾二淨還欠一屁股的債你知不知道”說着還伸出兩根尖尖的手指要死命的戳陳萱的腦袋,不過,陳二嬸這手指尖兒還沒碰到陳萱的腦袋就叫過來做早飯的李氏攔了下來,李氏一把抱住陳二嬸的腰將她猛得往後拖了兩步,難爲李氏自來纖細,這可真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嘴裏攔着,“唉喲,親家嬸子,你這是做什麼。這幾天,二弟妹起早貪黑的伺候你們,你這可不成啊怎麼還打人哪”

    陳二嬸轉身一個坐地炮就坐當屋青磚地了,拍着大腿,張嘴就嚎,“我不活啦”

    李氏當時就嚇得不輕,她性情溫柔細緻,可沒見過這個。

    陳萱則是見慣的,何況,她早有準備,當下道,“二嬸,你要是不信,咱們要不要在老太太、老太爺跟前,當面鑼對面鼓的說一說我爹孃當年的事。看他們是不是看病欠了一屁股的債,是不是把老陳家的家底子都花得一乾二淨”

    陳萱一提魏老太爺、魏老太太,陳二嬸當下便如一隻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哭嚎嘎然而止,陳二嬸子抹抹沒有半滴眼淚的眼睛,蹭的自地上躥起來,虛指着陳萱叫罵,“那也沒你的份兒你一個丫頭片子,還想分老陳家的家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