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子彈並沒有射中姚琛, 因爲姚琛的飛刀先一步脫手,擦着韓煙煙握槍的手臂,帶飛起一串血珠。

    韓煙煙扣動扳機的瞬間手臂被傷,手槍脫手失了準頭, 掉落地上, 子彈打中了天花板。韓煙煙喫痛, 從沙發上摔了下來,滾落到地毯上。

    姚琛先一步搶先撿起那把槍, 對準了韓煙煙。

    三虎聽見槍聲,衝了進來,看到屋裏情形, 放了心, 喊道:“大哥,快點待會警察該到了”

    “知道了。”姚琛盯着韓煙煙, “你出去看着。”

    三虎以爲他是想折磨韓煙煙, 轉身出去了。

    那個女人, 真該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

    姚琛也是這麼想的。

    她竟然還想殺他。剛纔一瞬間她舉槍的姿勢太標準, 顯然是受過專業的訓練。她到底是什麼人她到底爲什麼

    姚琛咬牙, 一狠心, 槍口下移, 一槍打穿了韓煙煙的腳踝。

    韓煙煙慘叫一聲, 險些昏厥。她忍着疼痛, 爬行着想遠離姚琛。

    “告訴我, 爲什麼”姚琛咬牙問。

    韓煙煙臉色慘白,冒着冷汗,轉頭看他。

    “你殺人,販毒,聚賭,放高利貸,逼良爲娼”她說。

    姚琛又是一槍,打穿了韓煙煙另一隻腳踝。

    “別跟我說什麼罪惡正義勢不兩立的蠢話”姚琛咬牙切齒,“你是正義的化身嗎你自己知道”

    “我只是告訴你,你、你會有今天,是因爲你做的事。”韓煙煙疼得直抽氣,“我當然不是、不是正義化身。”

    姚琛大吼:“那到底爲什麼”

    韓煙煙的臉白如金紙,在這種時候,竟然笑了。

    “因爲你是你,我是我。”她笑得詭異卻豔麗。

    豔麗中,帶着無法言說的荒涼。

    因爲你是“姚琛”,我是“韓煙煙”。你我,都不是自己。我們在這世界裏,扮演着別人令我們扮演的角色,身不由己。

    姚琛無法理解韓煙煙話裏的含義,卻爲韓煙煙這一笑震懾。

    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想,他還是會愛上這個女人。

    而此時,韓煙煙的手終於摸到了刀柄。

    此處的死亡並非終點,你我也許還有再見的機會。

    韓煙煙的刀,脫手向姚琛飛去。姚琛瞳孔驟縮,擡手朝韓煙煙的眉心,扣下了扳機。

    時間凝滯了。

    這是第二次。

    韓煙煙清楚的看到子彈和飛刀相擦而過。子彈快,飛刀慢。但在她眼裏,都很慢,都狠清楚。

    刀奔着咽喉,子彈奔着眉心。這一刀一彈若中了,她和姚琛便同歸於盡。不知道利奧會不會感到開心。

    但韓煙煙很不開心。

    她眼睜睜看着子彈撕裂空氣,尾部帶着白色的氣流,緩緩的奔她的眉心而來。她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聽到了血管裏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

    她對死亡產生了恐懼。

    這好似,你在十米跳臺上準備跳水,並不畏懼。但你還沒準備好,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下去,那一瞬一定嚇得慘叫。

    韓煙煙若有心赴死,自然可以無所畏懼。但韓煙煙沒想死,她只想解決這個世界。這直奔她而來的子彈,令她對死亡產生了恐懼。

    即便她知道,此處的死亡並非終點。

    停下停下

    我是構建師

    我構建這世界

    給我停下

    看不見的氣盾在身前形成,子彈呼嘯前來,撞上了氣盾。突進,停滯,被攔在那處,碰撞起白色的氣流旋轉激盪。

    但終於是停住了。

    韓煙煙的眼底,韓煙煙的身體深處,像是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即將爆發。那力量燃燒着要將她燒成灰燼,而後浴火重生

    在爆發前的一瞬,韓煙煙擡眼。她的視線越過子彈,越過同樣被氣盾攔截的飛刀,看向了姚琛。

    她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分明是姚琛的眼睛,又分明不是。韓煙煙曾經見過那雙眼睛,不止一次。

    那雙眼睛也越過子彈與飛刀注視着她,但卻沒有姚琛對她的又愛又恨,只有冷漠。

    電光火石間,韓煙煙突然明白了。此時此刻,對面的人超離了“姚琛”,超離了這世界。此時此刻,她面對的是他的本我

    隨着這“本我”的超離,韓煙煙感受到了來自對面男人的可怕威壓。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排山倒海般的向她碾壓過來,她身體裏的力量若爆發,將與之正面相撞。相撞的結果可能是

    死亡

    真正的死亡

    劇烈的恐懼攫住了韓煙煙,可她無法阻止自身力量的爆發,更無法抗拒對方的可怕的碾壓。

    這一次,恐怕要真的死了,她想。

    然後像電視機突然關閉,像電腦突然拔了插頭,像家裏的電閘跳線,電燈突然熄滅。世界沒有崩毀,也沒有結束。

    世界,被強行切斷。

    韓煙煙沒有回到純白色的空間裏,她陷入了無邊無垠的黑暗。在黑暗中,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攫住她,揉搓擠壓,她感到自己破碎又重組。如果有光線的話,她此時可能是一個腳長在頭上,手長在屁股上的怪物。

    可隨着這束縛、擠壓,她體內那股要爆發的力量勢頭越來越弱,像是被強行壓制住了。

    能做到這一切的,大約不是“姚琛”,只能是利奧。

    “我勒個大艹”利奧手忙腳亂,“這個女人”

    “怎麼回事”既監控世界,又監控利奧的人問。

    利奧沒工夫回答他,手一劃,把身前懸亮的一個光屏劃到了他那邊去,讓他自己看。利奧自己則在關鍵時刻及時的切斷了世界

    “注射抑制劑”

    “怎麼回事數值還在飆升再給她注射一支”

    利奧聲嘶力竭的對系統下達命令。

    另一個人在看的光屏上,瘋狂增長的數值終於慢下來,在某個值停住,然後緩緩下降,最後平穩的停住。

    那人看明白了,訝然:“她這是精神力要被激活了不是說她從很原始的地方來的嗎”

    “非常原始”奧利沒好氣的說,“還不都是你非讓我把她救活,基因太原始了,對基因治療沒有一點抗性,一下子就衝過頭了。媽的,幸好我手速快,及時切斷。她要激活了,一下子就得被你們家那位碾碎成渣渣了。那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家那位呢”對方問。

    “哦豁”利奧調出光屏,自己先讚歎一聲,“你看看,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