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這個東西啊,小的時候, 她覺得媽媽在哪兒, 哪兒就是家。
後來是媽媽和弟弟,勉強加上爸爸在哪兒, 哪兒就是家。
再後來她就發現,跟着她爸, 得四海爲家。
今兒可能在這個城市,明兒就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最多在一個地方住滿五年,那就叫見證奇蹟了。
地方換的太多, 她特煩, 於是跟她爸說:“你走你的唄,幹嗎總帶着我們又不是屬螞蚱的, 還非得在一條繩上蹦躂了。”
她爸當時磨了磨牙, 什麼話都沒說。但一個月之後, 她就得到消息了。
“星, 收拾收拾東西, 咱們回京城。”她爸是這麼通知她的。
“然後呢”喻藍星很深沉地嘆了口氣, 她的意思是,然後又去哪兒。
“然後就把你圈到大院裏, 哪兒都不讓你蹦躂了。”她爸還挺記仇的, 沒好氣地衝了她一通。
過了兩天, 喻藍星才知道,林深處退休了。
what
才四十多歲就退休了
太恐怖了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這意味着她爸閒了,這也要管,那也要管了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首先拿她開刀。
仰目四十五度的憂傷啊淡淡的疼。
對,林深處是她爸。
親的。
她跟她媽姓。
她媽以前是不要她爸的,後來她爸死皮賴臉的追啊,甩又甩不掉,就只好收着了。
她的名字就是證明。
人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
但她爸上輩子肯定是被小情人給毒死的。
喻藍星也就是剛把皮箱搬上樓的功夫,她爸就站在樓下問:“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都轉學了,還是跨省的,暑假作業能一樣嗎”喻藍星站在樓上答。
“那就不寫啦”
“寫了也沒人看啊都被老師拿去賣廢品了。我多寫幾個字,也不能多賣幾毛錢。”
林深處氣兒不順,在樓下捶胸嘆氣。
完了又說:“去去去,趕緊去報道。”快點,立刻馬上,不然他就得氣出來個心臟病。
喻藍星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被林深處趕出了家門,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意思一下,說陪她去學校之類的話。
切,真要陪了,她也不一定稀罕呢
喻藍星立在門口想了半天,啓程高中怎麼去來着
即使是每年暑假都得回來一趟,這個城市的變化也是讓人措手不及的。
喻藍星想了片刻,記憶裏啓程高中還是很近的,也就是出了小區,再一拐彎的功夫。
她又回了趟家,騎上她許久都沒騎過的山地車。
車把晃了幾下,輕鬆穩住,腳一蹬,哧溜竄出了老遠。
啓程高中果然如她記憶裏的很近,都還沒找到騎車的感覺,就到了學校門口。
今天是報道日,學校門口的馬路邊停滿了各式的車輛,車好不好,喻藍星沒什麼研究,但有幾個車牌號卻是一個賽一個的溜兒,1818,7575,還有一個6688,很不低調啊
喻藍星稍作猶豫,便騎着她的山地車同樣很不低調地直接衝進了校門。
嗯,還好,沒人攔。
她以前的學校要求學生進校門的時候,必須得下車,還有糾察小組,專抓這個的。
走的地方多了,上的學校也多了,就會明白一件事情每個學校都有一個獨創的奇葩規定。
或許新學校也有,就是暫時不知道是什麼。
不過,新學校不愧是京城裏最有名的私立高中了,校園建設挺有國際範的,一進校門就是一處碩大的音樂噴泉,不遠處的教學樓頗具英倫風,紅磚綠草,建的如同漫畫書上的城堡。
喻藍星頓時覺得她爸這品味越來越惡俗了,怎麼這次給她選了這麼一個學校
可轉念一想,她爸可能根本就沒有選,因爲他的原則一直是讓她就近入學。
喻藍星把山地車停在了學校入口處的停車棚,又仔細想了一下。
哦,她爸說了讓她直接找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徐薇。
星隨便抓了個穿校服的同學詢問:“你好同學,請問高二三班班主任的辦公室在哪裏”
“那邊二樓。”戴着眼鏡的高個子男孩,臉紅紅地說。
“謝啦”
晨曦的陽光下,膚色很健康的少女,恣意張揚,甩着齊下頜的頭髮歡快地跑遠了。
事情辦得還是很順利的。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老師徐薇是個剛剛結婚一年的年輕姑娘,一聽說眼前這個孩子是自己來報道的,好感頓時增加了幾分。
她很溫和地道:“你以前學的課程和我們這裏有些不太一樣哦暑假有沒有好好補習”
“補了一點。”喻藍星聲音很小地說。
徐薇只當她是膽小怯生,立刻安慰道:“沒事兒,知識其實都是融會貫通的。還有兩年的時間,只要你多努力,就不怕沒有好成績。”
喻藍星乖巧地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說,她心虛。這整個暑假,她都把腦袋泡在了海水裏,補習不可能的。
她本來以爲,報道就是和老師見上一面,把書一領就能回家了。
誰知道,還得進班開班會。
喻藍星抱着新領的教材,生無可戀地跟在徐薇的後面到了高二三班。
教學樓三樓,樓梯口右拐,第一間教室就是三班。
教室裏已經坐了不少的學生,隔了一個暑假沒見,到處都是熱聊的場面,人聲鼎沸。
徐薇一走進教室便打趣:“還沒上樓梯,就聽見了你們的聲音,跟菜市場一樣這都開學了,往後天天見面,你們一天就把話題聊完了,剩下的日子是要奮發圖強,好好學習嗎”
“是”好容易才安靜下來的教室裏發出了異口同聲的回答,緊跟着是少年人張揚的笑聲。
徐薇忍俊不禁,也笑了笑。這才擡手示意喻藍星進來,又道:“新來了一位同學,請她來做個自我介紹。”
喻藍星抱着書本站到了講臺上,也不是人生第一次轉學,更不是第一次做自我介紹了。
“大家好,我叫喻藍星。”
“完了”徐薇詫異地問。
喻藍星好似靦腆地點了下頭,心裏卻陡然想起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喻藍星。比喻的喻,藍天的藍,星河的星,我的媽媽把我比作天上最亮的星星”
中二,傻
喻藍星這麼評價曾經的自己。
無獨有偶。
倒數第二排坐着的董乘浪回想起半個小時之前的事情。
彼時,他剛踏進啓程。
迎面便撞過來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
董乘浪的心情本就不怎麼美妙,不由自主地皺眉。
那男生還挺大的氣性,罵了句:“眼瞎啊”
可一擡頭看清了被撞之人,頓時緊張地道歉:“浪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眼瞎。”
董乘浪煩的不想發飆。
他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那男生滾蛋。
男生拔腿就跑,心裏還在想着,真是點背,一開學就撞到了啓程的活閻王。
就是這時,董乘浪聽見背後有人叫他。
“董白白”
他沒有理會。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董白白”
“滾你大爺的。”
董乘浪的臉色很不好。
白不好嗎
白真不好
尤其是董乘浪有一個曾經扛過木倉的爺爺。
他爺爺黑的像鍋底一樣,偏生娶了他白淨的奶奶。
好吧至此董家的基因算是歪了。
今早出門,他爺爺還指着他爸的鼻子沒事找事地罵:“白的跟個女人似的,真t娘炮”這麼罵的時候,還斜眼看了看他。
這是殺雞給猴看的意思了。
要知道他基因更不好,暑假特地曬了兩月,天殺的,什麼霜都沒擦,也沒曬黑多少。
然而,其他人可能是買到了假冒僞劣的防曬霜,個個都曬得跟黑泥鰍似的,這下好,他更顯白了,瓷白瓷白的,比他媽的皮膚都好。
跟上來的是董乘浪的好基友陳嘉懿,兩人是光屁股一塊兒長大的知根知底關係。
陳嘉懿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