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2492章抽梯策
    其實大漢當下士族世家的風貌,所謂的氣節,其實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上,已經是比不上漢武帝時期了,甚至連光武帝那個時候都比不上。而作爲政治圈子的中上層的這些人,表現出來的這些風貌和氣度,又會極大的影響到了基層官吏,進而擴散到了整個大漢王朝。

    政治生態,可不僅僅是喊兩句口號,一旦大漢的這些政治人物開始拋棄了道德,純粹追逐利益的時候,基本上就不要指望這些人能夠繼續領導大漢子民走向輝煌了。

    尤其是在這些舊勢力盤旋頑固的區域,簡直就是重災區。

    張允年齡大了,睡眠一向不好,被吵醒了之後,喝了一碗溫熱的蔘湯,再讓侍女鬆了腿腳肩膀,稍微養了養精神之後,纔算是略微精神好了一些。

    在大漢當下,張允有好幾個。大漢是單名,所以好多同名同姓的,就像是後世的某強某偉什麼的,也是一叫一大片。

    在江東張允身邊伺候的,都是些跟着張允時間比較長的老人了,對於張允的情況簡直是不用太熟悉,見到張允從疲態當中恢復過來,連忙扶着張允坐好了,纔去通知顧悌。

    顧雍被禁足了。

    當然,對外宣稱是靜止。

    只不過顧家很大,也做不到說將顧氏上下全數都捉拿封閉,所以顧雍的族人顧悌還是依舊能出來,勾連江東各姓。

    張氏雖然平日裏面不是以財力稱雄,也不特意顯擺,但是張氏府邸之內,依舊是居所十幾進,大小廳堂就有五六處。

    聽濤廳這裏並不算是很大,但是周邊陳設俱全,無一不是名貴器物。就像是後世所謂別野,並非是花個幾百上千萬買個水泥殼子就能算是豪宅了,在內部的這些東西纔是真正一個家族的底蘊。其他的不說,光日常維護宅院的就有近兩百人,各司其職,上下等級森嚴,若是像什麼花一份錢還想要讓一個僕從同時擔任好幾種職位的,傳出去怕不是被真正世家士族笑死。

    顧悌在張氏下人的引領之下,穿過了迴廊,然後又是過了兩三個小院,纔算是倒了聽濤廳之內。

    張允還算是給顧悌,嗯,給顧氏幾分的面子,已經是換了一身的正式服裝,坐在那邊等候,等顧悌唱名而進的時候,張允還客氣的,或是假裝客氣的稍微起身,做勢相迎。

    其實張允這個人麼,所謂江東清流名士,若是放在後世,妥妥的一個癮君子,朝陽羣衆舉報沒商量。可畢竟大漢當下,這種吸食五石散的行爲,是風雅的一種體現。

    當然這樣的風雅,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最直接的就是嚴重的損壞了身體。按照正常的來說,像是士族世家豪強大戶的日常養生,可以保證其壽命比一般人要長的多,而像是張允這樣纔剛過中年,便是散發着腐朽的氣息,感覺時日不多的,多半都是因爲年輕之時日常的放縱。

    江東承平日久,在沒有什麼外部威脅之下,像是張允這樣的士族豪右,基本上來說已經是失去了所有的進取心思,至於大漢當下朝局變動,可以說是毫不關心,只是在乎自己的利益,家族的錢財。

    顧悌看着張允如此姿態,便是越發的客氣還禮,張公如此,在下如何敢當?打擾張公清淨,已是惶恐不安,張公若是再如此客氣,在下便是無地自容,惶恐而去了。

    不管事情如何,禮節還是不能丟的。

    張允虛虛引了顧悌入座,早聞子通俊秀之才,可惜未曾有緣得見,今日聽濤之中,得子通至此,便是蓬蓽生輝啊

    顧悌聽到張允誇獎他,又是半立而避位,以示謙虛,等到張允慢悠悠的都說完了之後,才接過了話頭而道,張公此贊,在下愧受原是不應前來攪擾張公修心,奈何這世俗之道漸失掌控,若是聽任之,恐禍害四方!那寒門子不思族恩倒也罷了,畢竟人有百態,有德行兼備之士,也少不了寡恩劣行之人。如今不曾想有豎子欲行亂事!

    昨夜顧宅之事,着實蹊蹺。顧悌繼續說道,若是僅僅一人蒙冤,倒也罷了,如今是要打盡殺絕,這如何能置之不理?顧氏上下平日謹言慎行,若是因此而去官入罪,恐是寒了江東上下之心啊只是這豎子有人撐腰,萬一以此道而得用,國事不知將至於何種境地!當前假奸細之名,覈查官吏,實則爲排除忠良,欲結黨謀私是也。

    吳郡今年風雨不定,此等大事,只有張公得以主持!故而在下特來討張公一言,此間之事,究竟要如何處置?

    顧悌沒有跟張允繞什麼圈子,一來是兩個人的身份擺在那邊,不合適做相互猜測的言行,另外一方面雲山霧罩的,萬一理解錯誤豈不是壞事了?

    張允卻有些皺眉。像是這樣的比較實在的話題,他並不想要將話說死。

    顧氏的事情,他早就收到了消息,之所以一直都沒有什麼舉動,主要是以爲張允他知道,這事情並非是暨豔一個人的問題,還要防着孫權做出什麼其他的舉動。

    這一段時間,江東一直都不是很安穩,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僅僅是青徐戰事之後的各種後續整頓和舉措,就已經是繁瑣,各家利益犬牙交錯,相互多有爭執,如果一旦張允早早的表示了態度,或許就可能在後續的事情當中失去主動。

    而且現在孫權和暨豔主要是在針對顧氏,有顧氏頂在前面吸引火力,不是也可以更好的看清楚孫權和暨豔的後續手段麼?

    反正受損的暫時也輪不到張氏,張允當然也就不急於表態。

    當下張允的神情就略微顯得冷淡了一些,淡笑而道:子通也算是自家之人,老夫就託大,不妨說些腹心之言此等倒行逆施之舉,又是如何可以長久?

    然如今此人正值得寵之際,即便是有些小小錯處,便也多是包容張允捋着鬍子,微微眯着眼說道,而且此等大事亦非老夫一言可決。如今塵囂甚上,其後未必沒有黃雀隱身於後,若是早早顯出行蹤,恐怕到了後面便少了寬容餘地不妨稍安勿躁

    顧悌微微擡了擡眼眉,乾脆講得更加直白,張公所言甚是,深得君子藏器之道只不過這次可並非是簡單爲了文書小吏,也不是爲了莊園佃戶,而是衝着各家兵卒來的!

    若不是吾等各家兵卒支持,又何嘗有江東之固!顧悌冷笑着說道,如今上屋便是抽梯,又是如何指望此等之人便會收手?若是將吾等兵卒盡數編冊,到時候若是有些風吹草動,卻不知如何保證家族上下安危?

    在下並非對於此豎子有和成見,乃當下兵事確不能假於他人之手。顧悌身軀微微前傾,更何況當下北有天子,西有驃騎,這方天下,究竟如何,還未得知也。若是吾等兵卒被人褫奪,不可自用,屆時若有變故,難不成皆是流亡他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