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衝力氣她打不過。
羅夫人,衝銀子她不敢打。
她那一套放不下面子認錯的說法立刻潰敗。
在羅玉將將到了她面前時,她便主動下了矮樁:“愛過,不後悔,救我阿孃”
嗯羅玉將手放在她額頭上半晌:“沒發燒啊”
她乾笑一聲,想着該如何心平氣和的解決這事,羅夫人卻將她從頭到腳一打量,眉頭一蹙,又舒展開,伸手將她一拉:“跟嬸子走”
“這”芸娘立時有些慌張。
拉出去背過人再打不至於吧
她一邊跟着往前走,一邊回頭擠眉弄眼向青竹求助,然而青竹此時正一臉歡喜的向她揮手,還十分狗腿子的道:“嬸子慢走,我阿姐今日不忙,晚回來些沒有關係”
羅夫人今日乘坐的騾車十分寬大豪華,拉車的不是綠豆,趕車的也不是羅玉。
芸娘心中惴惴,剛想開口探問,羅玉便安慰她:“莫怕莫怕”
芸娘內心翻了個白眼:你們母子同來,我能不怕嗎
眼看着羅夫人張口欲言,羅玉便又插嘴道:“莫怕莫怕”
她要開口問時,羅玉:“莫怕莫怕”
羅夫人想開口說時,羅玉:“莫怕莫怕”
當騾車停在一處極其華貴的宅子前時,芸娘一身的冷汗已將她的夾襖打溼。
她終於也覺着,到了換單衣的時候了。
羅夫人畢恭畢敬上前同門房之人遞上拜帖,回頭終於對芸娘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莫怕莫怕,有嬸子在”
芸娘腿一軟,回頭看向羅玉。
羅玉在憂慮的神情中分出來個笑臉,他牽着她手,將她的手汗盡數擦到自己衣衫上,安慰她:“莫怕莫怕”
到底該怕什麼啊我的天啊
門房回來的極慢。這是一位衣着鮮亮的中年無須漢子,他神情倨傲道:“進去吧,仔細着點,莫惹主子煩心”
羅夫人連連應道,上前接拜帖的瞬間,那門房手中便多了一個荷包。
門房仔細摸摸荷包,臉上有了笑意,又再次低聲交代道:“今日主子心情煩躁,早上才應付了一撥閒人想借主子的路子當上皇商之人可太多了”
羅夫人連連稱是,心中有了計較,再對門房點一點頭,便回頭喚了芸娘同她進去。
羅夫人未喚羅玉,那門房也無意讓他去二門外等候,只擡腿踢過來一個方凳,口中說了聲:“在此處等。”
羅玉只遠遠向着芸娘交代:“莫怕莫怕”眼看着芸娘一臉怔忪的進了宅子,不知爲何生了一股不祥預兆。
厚重大門咯吱一關,門後站着一位衣飾華麗的美人。
芸娘原以爲這美人便是宅子的主子,卻見羅夫人上前遞過一個精巧的荷包,面上依然是如對門房一樣的笑臉:“姑娘費心了”
那美人收了荷包,不冷不熱對羅夫人道:“跟着來吧,主子午憩方醒,有些個起牀氣。”
羅夫人聽罷,略略一點頭,牽着芸娘跟在那姑娘身後去了
芸娘這才瞧出這女子並不是什麼主子,而是個侍女。
她心中咋舌,只見門房和侍女行事這般氣派,不知那主子是何等人物。
如若她有些個見識,或曾與達官顯貴有過交道,便會知道,江寧府裏似這般闊氣的宅子,除了皇家封地,便連江寧府第一把交椅的知府宅子也多有不及。
當然,如若她再多識得幾個字,便能瞧出,那宅子外面掛着的匾額上,幾個大字寫的十分直白。
長寧別苑。
當今聖上嫡姐、公主長寧的御賜別苑。
長寧公主與駙馬不和之事天下皆知,然公主殿下自今年春季來江寧長住之事只略略有些風聲。
羅家還是在參與補栽別苑苗木時無意獲悉的消息。
而芸娘此時的胃口還沒大到將主意打到皇親國戚的頭上,故而不知此事,也情有可原。
此時侍女將兩人帶到一處水榭外面便自行退下。水榭上幾面垂了薄紗,從外看不進去,不知裏面有着些什麼人,只從期間傳來斷斷續續不成曲調的琴聲。
兩人靜靜站在外間,無人上前招呼。
羅夫人悄悄對芸娘道:“等會好好表現,嬸子家的生意可就靠你了”
芸娘懵的不是一星半點。
當然此時她已經確認羅家母子此行並非是要同她計較那幾只蠶的性命。可此行究竟與羅家的買賣又有何關係且在苗木生意上她全然是門外漢,她是何處入了羅夫人的青眼,產生了她能推動羅家生意的錯覺
不知今日是否王杏兒養的那隻小黑太過勤快了些,惹得這輪日頭太過煩躁,將周身的怒火投射到了凡間。
水榭邊有鬱鬱蔥蔥的半圈樹子,她們二人偏偏站在沒有樹子遮擋之處。
芸娘被曬的出了滿頭油汗,原先被冷汗打溼的夾襖又便熱汗打溼,糯嘰嘰的貼在身子上,連喘氣也有些不暢。
她心中一邊想着回去見了青竹又要被她大驚小怪“曬了不必要的日頭”,一邊又覺着到了重做胸衣的時候了,身上換洗的兩件已經有些勒身子了。
由此她又想到青竹這丫頭的生母也不知是怎樣的條件,除了給了青竹一副天使的面孔,眼見着她也要長成一個魔鬼的身材。
芸娘雖與青竹年齡相仿,可青竹發育的就是比她早一些,發育的成果也比她好一些。早在一個月前,青竹就已經穿上了新尺寸的胸衣。
小姑娘心理適應能力強,在初初發育時還害羞的不願出門,如今不過短短半年,她竟已經爲自己的身段沾沾自喜。
每當她夜裏沐浴後穿上底衣,便要在芸娘身邊扭上一圈,十分得意的鄙視芸娘:“論年齡我要叫你阿姐,論身段,你要喊我阿姐”
芸娘白她一眼,不過就是杏核變成了桃核,得意個什麼勁啊
此時緩緩一陣涼風吹來,湖面微波凌凌,水榭邊上簾子掀開半截,有個侍女探出頭來向兩人招手,羅夫人暗暗長吁一聲,帶着芸娘急急而謹慎的往前去了。
水榭簾裏歪着的是位二十出頭的美婦人,一雙鳳眼似閉未閉,是海棠春睡初醒的模樣。她身材嬌小,掩在梢紗襦裙裏仿似被雲朵掩埋了一般,露出的腦袋上髮髻微散,未着一點金飾。
羅夫人將將要行禮,美婦人只是將手一揮,半睜了眼閒閒道:“罷了,有事說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