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鉤子也沒打電話,隨柴雞蹲在牆根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毒癮上來了,抓耳撓腮坐立不安,到後來開始用頭撞牆,柴雞更是蜷在地上打滾,眼淚鼻涕一大把,下身褲子都尿溼了,小便失禁。
常安看着這一切,恐懼外加震驚,畢竟以前只知道毒。癮上來很痛苦,卻沒真正見過什麼樣子。
現在親眼目睹,明明半小時前兩人還在耍嘴皮聊天,現在卻像狗一樣,哦不,應該說連狗都不如,但常安也沒太多心思去管他們,心裏盤算着是不是要趁機逃出去。
大門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猜測這兩個毒癮發作的匪徒是否還有心思或者力氣管自己。
等死還是冒險
常安快要將手裏的麪包揉碎了,後背全是汗。
“寶貝,你告訴媽媽,要不要賭一次”
她慢慢舒展身體,從草垛上挪到地上。
“抱歉,我想上廁所”
“喂,我說我想上廁所”
她試圖喊了兩聲,可那兩人壓根沒聽見。
柴雞已經趴在地上吐,空氣裏夾帶着尿液與嘔吐物的酸臭味,鉤子似乎稍微好一點,但也並沒輕多少,靠在牆上揪頭髮,嘴裏嗷嗷叫,是一種極致痛苦的表現。
常安眼看沒人理她,把腿收回來,一點點開始抽綁在腳上的死結。
“寶貝,你要保佑媽媽”
“你勇敢一點,堅強一點,再陪媽媽熬這最後一次”
她嘴裏心裏默唸,顫抖着總算解開繩子,撐着牆站起來,腿發軟還滑了下,但很快站穩。
地上不遠處滾了一隻手機,最老式的諾基亞,常安先慢慢貓着身子過去把手機揣兜裏,再沿着牆根往門口走。
她走得很小心,幾乎是後背貼牆一步步挪,挪了大概幾分鐘,手指夠到門,輕輕擰了下。
謝天謝地,門居然沒鎖。
她將門打開,外面寒風吹進來。
常安往後看了眼,那兩人依舊抱着頭滾在地上渾然不覺。
跑
她咬牙在心裏吶喊,拉開門,閉了下眼起身衝出去,出去才知道外面還有個小院子,院門關着,常安挪步過去,剛要打開,聽到門鎖從外面被人擰動的聲音
周勀身上的煙已經全部抽完,開始在屋裏踱步轉圈。
鄧順林跟了他這麼多年,知道這男人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剋制力,但此時顯然已經快要到臨界點。
“幾點了”他突然停下來問。
徐南看了眼腕錶:“一點零五分”
周勀再度抹了下臉,又用手掌扶着額頭蹭了蹭。
“再等半小時,半小時之後如果還沒”
“周總,手機響了”
徐南突然叫起來,茶几上的電話果然在震動,周勀幾步跨過去,看了眼號碼,依舊是亂碼一樣的數字。
接通。
“喂”
“喂,周總,別來無恙啊”
周勀被這聲音猛地刺了下,咬住牙,“金大富”
“成啊,看來你還沒把我忘了,既然沒忘那後面的事就更好辦了”
周勀剋制住情緒,“是你綁了常安”
“對,人在我這呢”
隨後電話那頭傳來一連串嗚嗚聲,應該是嘴被封住發出的悶哼。
周勀用掌又揉了下自己的臉。
“你到底想怎樣”
“要錢吶”
“錢我已經準備好,五千萬你給我個地址,我現在給你送過去。”
“嗤,倒挺爽快,不過兩條人命呢,五千萬是不是寒磣了一點”
“你什麼意思”
“還跟我裝傻你老婆肚子裏還有一個,八千萬,我要美金,再給你五個小時,天黑之後我會跟你聯繫”
那邊又傳來一通嗚嗚嗚的掙扎聲,比剛纔更大更響。
周勀幾乎在瞬間內經歷大悲大喜大痛,這是怎樣一種體驗呢,就好比心口突然被插進來一把刀子,刀口沒入皮肉,還被攪動反轉,連着骨頭都被割爛,卻還不能喊出聲。
鄧順林就見他握着拳把頭抵在牆上,這是一個瀕臨崩潰的姿勢,可也只短短數秒鐘。
他開口:“我要跟她說話”
“什麼”
“我要跟她說話,八千萬,你他媽讓我跟她說句話”
那邊似乎也被周勀突然拔高的音量嚇到了,愣了兩秒,“行,我就讓你們聊幾句。”
金大富拿着手機走到常安面前,蹲下來,“你男人要跟你說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常安拼命點頭。
金大富對鉤子使了個眼神,鉤子把常安嘴裏的布團抽掉。
常安像是瞬間獲得氧氣,急咳了兩聲,把臉湊向手機。
“周勀,我懷孕了,我們有寶寶了,你要當爸爸了”
周勀用手一下捂住眼睛。
人生三十餘載光陰,他從沒相信過神明,可這一刻卻向上蒼祈求,若可保他們母子平安,他願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雙手奉上。
“好,常安”他努力剋制住,但還是沒辦法避免嗓音發啞,手掌蓋在眼眶上,潮了溼了還拼命往下壓,大喘氣,“你聽我說,別硬撐,別試圖掙扎,他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然後等我常安,你等我,乖乖聽話”說到後面他已經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常安的哭聲像是另一把刀子,攪得他痛不欲生。
只一味重複:“你等我,聽話,等我”
手機又被搶了過去。
“怎麼樣,八千萬值不值”電話那頭換成了金大富的聲音。
周勀捂住上半張臉,狠狠嚥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能亂,再沉再痛都不能亂。
“沒有什麼值不值,只要你確保他們沒事,後面怎麼做我會全部配合你”
“好,就喜歡你這種永遠都知道識時務的聰明勁,行了,先去籌錢吧,籌好等我電話記住,現在可是兩條命”
電話掛斷,周勀橫臂抵牆,額頭枕在手臂上,人站在那一直沒有動,旁邊便是窗,午後陽光照過來落滿他的肩頭。
肩頭顫動,陽光也跟着顫動。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站在陽光底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