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37、埋葬深淵
    輸了只有死,這是毋庸置疑的生存法則。!

    “你看到了吧,只要你活着,有人爲你痛苦。”張大山淡淡道,“他們最後的結局,都不得不以死求解脫,這是你賜給他們的下場。你活着有什麼作用呢,對誰有貢獻嗎?並沒有,還是讓我幫你解脫吧。”

    燕離把燕無雙的屍體擡到了牆角,然後脫下外衣蓋在屍體。

    “你如果想要我死的痛苦些,只要施展出你的本事夠了。說那麼多廢話,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噁心。”

    “小子,你再一次激怒了我,”張大山滿面怒容,黑髮如被狂風拽得獵獵作響,“我會把你的嘴縫,把你的頭掛在書院後山的頂端!”說罷拔劍出鞘。

    但見紛紛揚揚的雪花突然間凝固在虛空,天地詭異的寂靜了一瞬,下一刻,以張大山爲心點,數十丈內的雪花被無形的氣機推動,逆轉而。

    大地似乎在震顫,他的怒火,彷彿化爲了岩漿在咆哮,熱浪滾滾而出,逼得燕離通體刺痛,目不能視物,連連退了數丈才稍微好受一些。

    然而那些只是張大山的怒火的餘波,僅僅是這餘波,已然超出他的承受範圍,與其對決,難道是個天方夜譚?

    要把這不可能轉化爲可能,燕離纔有結束這一切的資格,否則他會死在這裏,身後之事,那些美好的醜惡的,不多也不少的愛恨和情仇,再也與他無關。

    他這輩子不長,十九年而已,可像今天這樣的陣仗,實在一點也不陌生。

    在怒火翻滔之下,又生狂瀾,捲起千層巨浪,抖出一片黃豆大小的水珠濺射出來,向燕離激射而去。

    這水花來勢之迅猛離,根本讓人始料未及。

    燕離猛然向後一仰,背部幾乎着地,一滴水珠貼着他的鼻尖掠過,“嗤”的一聲悶響,深深地沒入他身後的青石板地。

    這一下便讓燕離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擊腦袋,必然是穿顱而過的結果。

    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張大山的可怕,他成名已有數十年,一身絕技無不磨練到了巔峯狀態,舉手投足都是讓人無法抵擋的殺招;更何況他深恨燕離,如果不是燕離插手,曲尤鋒不會死。

    他一生未娶,沒有子嗣,曲尤鋒是他惟一的傳承,也是他惟一的心靈寄託。

    而那還只是一滴。

    燕離根本來不及思考,雙手後仰的同時,向地一撐,整個人便如蚱蜢似的向後一彈,“噗噗噗”的悶響接踵而至,倘若慢一個眨眼,現在他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

    他人在半空,取出離崖,倏然前刺。

    劍尖刺最後一滴,只覺握劍的手劇烈一顫,附於劍的元氣如被鯨吞,直接抵消於無形。

    “你太弱了。”張大山打從骨子裏瞧不起燕離,“我只不過很久沒有動手,運運功而已。可別死的太快,免得讓復仇之人缺少快感,那麼你的死簡直一無是處!”

    “你錯了。”燕離落回地面。

    “哪裏錯了?”張大山道。

    燕離道:“哪裏都錯了。”

    “說說看。”張大山道。

    “我很強。”燕離道。

    “這真是個笑話。”張大山嗤笑道。

    燕離道:“我能殺你。”

    “憑什麼?”張大山道。

    燕離道:“如果我輸了,無法前進,我不會輸,所以你會死。”

    張大山微嘲道:“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我不會可憐你的。”

    燕離道:“復仇是什麼也得不到的。”

    張大山道:“討饒也沒用。”

    “你會死於自大。”燕離道。

    “那你試試!”張大山冷笑一聲,手腕一抖,便抖出鋪天蓋地的水珠,每一滴都之前的更加強大,更具穿透力,並且都發出淒厲的破空音。

    燕離握緊離崖,一面後退,一面揮劍,每擊碎一滴,他的臉色更蒼白一分,手臂顫抖的幅度更大一點。劍是劍客的生命,手是連接生命的橋樑。

    現在,連接生命的橋樑居然顫抖起來,那麼劍遲早會脫手,劍客的劍一旦脫手,是他喪命的時候。

    然而水珠幾乎無有窮盡,再這麼下去,他必死無疑。

    “努力掙扎吧,螻蟻!”張大山已然看出他的窘境,手腕一抖,又甩出一大片水珠,“讓我盡興的復仇,我會考慮放過你府裏頭的女娃。”

    燕離的眼神驟然一變:“你敢動她試試!”

    張大山大笑道:“取決於你的表現。”

    燕離已經沒有辦法接腔,他仍然在往後退步,他漸漸已不能完全擊碎水珠,餘波使得青石板地變得坑坑窪窪,凡是他所過之處,好像下了一場隕石雨,看起來密密麻麻的讓人不寒而慄。

    終於一次未能完全抵受的餘波擊了他的胸口。

    砰!

    真氣在他胸膛處炸裂,發出急促的爆裂聲。

    他發出一聲悶哼,腳後跟一絆,當即坐倒在地,連吐兩口鮮血。

    但是他手的劍仍然沒停,因爲一旦停下來,他會被漫天的水珠吞沒。

    那些水珠當然不是普通的水珠,那是張大山的真氣輔以劍訣凝的一種形態。好像燕離使用離崖發出來的劍氣,只不過燕離的劍氣用來對付張大山的話,除了浪費元氣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水珠的形態,當然只是隨手製造的。

    要知道張大山修煉的劍訣號稱《山海劍訣》,聽名字能感受到磅礴之意。

    “送你路吧。”張大山神色冷漠,心念一動,勢氣便動,水珠盡歸,凝成龐大的劍狀的真氣浪潮。此劍非但有山之厚重沉穩,更有海之洶涌磅礴,兩種不同的劍勢被糅合成一股,顯得既特又平常,既凌亂又和諧,此舉非人不能爲之。

    這一劍擁有山和海凝聚而成的威勢,無論在誰眼,燕離都已經處在了必死之境。

    他的修爲可是連一品武夫都還達不到,又怎麼可能活下來?

    事實,燕離自己也不做二想。現在,他要去拼一個可能性。他是個極端的悲觀主義者,所以他喜歡把一切掌控在手裏,那樣纔有安全感;但並不是每件事,他都會等到有把握時纔去做:偶爾八九成,偶爾一二成,誰知道呢?

    那麼像現在,可能一成不到。誰知道呢?

    他站起來,頂着山和海凝聚而成的狂瀾,感覺到骨骼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響,他不去理;全身的肌肉都因爲巨大的壓力而發生不同程度的損傷,他不去理;氣血幾度涌動,涌到了喉嚨,又被他生生咽回去。

    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完成接下來的事。

    接下來的事不復雜,他只是擡腳狠狠地一跺地面,遭受過隕石雨襲擊的範圍內,坑坑窪窪的青石板地同一時間粉碎,是表面的一層粉碎。有什麼從粉碎的地底涌出,像涌泉,但無形無質;像元力,但不夠純淨。

    可是它們無強大,有一束直接穿透了燕離的腳底板。

    額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忍痛:“藏劍!”

    張大山驚訝地發現,有什麼在燕離的空鋪成了一道屏障。它們無形無質,可卻真實存在。

    是什麼呢?

    他堪稱修行宗師,很快想到了關鍵。

    原來燕離方纔每次擊碎水珠,都運轉藏劍訣,將之轉化爲藏劍訣的力量,藏入地底。土地連龍脈都能容納,何況區區一點外部力道?

    當然,如何控制它們,張大山想不到了。

    “盡耍弄一些花招!”他充滿嘲弄地說,“看你怎麼擋!”

    山與海落下。

    數不清的外部力道,在燕離的頭頂交織成蜘蛛。

    燕離當然沒有寄希望於它,只是借它爭取時間罷了。

    當然,在與外部力道的碰撞,山與海不可避免地消耗着。

    “無式……”

    燕離的手按住離崖,擡起頭,空間消失,又在眼前重組。

    重組的一切,在他心被無限放大,他縱身躍起,高高擡起離崖,主動撞了山與海。

    虛空驟然扭曲,彷彿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縫隙,貪婪地吞噬着山與海。

    “怎麼可能?”張大山被眼前一幕震住,他的絕技居然被吞噬了。

    “休想得逞!”他立刻反應過來,在生死關頭,再也顧不裝模作樣,以盡全身的力氣調動真氣,“看你有多大胃口,喫死你!”

    他的應對非常及時。

    燕離此刻難受極了,離崖很快要達到承受的極限,已經有大量的外部力道涌入體內,倘若承受不住,他的下場只有爆體而亡。

    但是他承受住了。所有的異象都被吞沒殆盡。

    張大山突然發現,若是他早一步用盡全力,外力交織的蛛會立刻破碎,根本起不到拖延的作用,燕離也不可能用藏劍訣擋住自己的全力一擊。

    一念之差,竟至於斯?

    “不可能!”他的神態瘋狂,只因他能夠預見接下來的一幕。

    “葬淵……”

    一道劍光直衝天際。

    在這黑夜之,彷彿被撕開的穹隆,發出難以想象的聖光,無盡的暗被吞入其。

    張大山在難以置信之,身體一寸寸地化灰,亦同沒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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