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31、元力潮汐
    燕離怎麼會活下來的?

    這個問題別說阿扎裏,就連燕離自己也都想不通。

    那一刻他真的以爲自己死定了。他從來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可是阿扎裏這一招埋伏得太突然,太陰毒了,無論對手是誰,都總會被他表面上的暴躁所欺騙,而忽略了更多的細節。

    譬如他的拳頭,打了燕離那麼多次,威力始終在一個範疇裏面,不超過也不減弱。

    再譬如他的魄力。一開始他曾將熊熊燃燒的烈焰震滅,那是多麼龐大的魄力,在面對燕離的時候,明顯減弱了許多。

    當然,這兩個疑點,如果不是細心的人,也很難在生死廝殺中察覺。而燕離又正巧在準備突破,就更難察覺了。

    燕離忽然覺出一種熟悉感,那種在微弱和強烈之間自由轉換的氣場,不正是姬紙鳶獨有的嗎?

    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懸崖頂上,就算隔了那麼遠,也發見她臉色蒼白,幾近於透明狀,足可證明她正在透支生命的潛能。

    峽谷內的打殺聲從未中斷,這顯然也是她的功勞,從另一方面來看,她幾乎完全左右了這場戰鬥的走向。

    她雖然在最安全的位置,卻是最累最危險的一個。

    方纔阿扎裏的招數太陰險,太毒辣,更關鍵的是突如其來,毫無預兆,錯非她一直關注燕離,怎麼可能第一時間反應?

    而且大規模的魄力爆發出來,她護住燕離,等於拿自己的命在拼,倘若她撐不住,那麼不但燕離會死,她也絕無法倖免。

    但也正因爲魄力爆發的這個契機,燕離的混沌天地顛倒過來了。

    當然不是說天地反轉,而是魄力和元氣的身份位置顛倒了。

    原本是元氣抵禦和駕馭魄力,魄力突然間得到大量的支持,於是轉過來駕馭元氣。

    前言已說過,魄力是狂暴的毀滅力量,他第一時間就捲起大量的元氣,往中丹田的位置衝了過去,因爲很顯然,比起龐大的源海,中丹田更易於破壞。

    一時間,魄力和元氣相互糾纏,如同怒龍翻滔,捲起千層巨浪,呼嘯着沖天而起。

    就在這時候,一直如同定海神針般掛在天門位置的劍心,突然動了起來。它平日裏就一個勁地自轉,表現得沉默寡言,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可是一旦混沌天地有了危機,它就會立刻行動。

    不止是它,青蓮和藏劍也跟着動。

    這正是法門的靈性的表現。天下萬事萬物皆有靈性,即便是法門,一旦修到最頂級,同樣是會誕生靈性的。

    燕離因爲真名的緣故,凡是劍訣,不論多麼高深,參悟兩天必能喫透,可謂是得天獨厚。這一回,他又賴於真名而得救,如果不是劍心,絕沒有人能夠控制那股狂暴的力量。

    劍心動時,立即有無數的劍影從虛空中生髮,這一刻它彷彿衝鋒陷陣的將軍,藏劍和青蓮則是他的副將,悍勇地衝向怒龍波濤。

    二者碰撞的結果十分慘烈,但由於劍心是主場,後繼之力幾乎無窮盡,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巧合的是,突破二品武夫最難的便是勾引元氣衝向中丹田。

    正常的破境流程是讓下丹田的元氣達到飽和狀態,再利用觀想打開天門,勾引大量的天地元氣,使得源海如潮汐涌動,層層疊加,形成潮水巨浪,一浪浪撲擊中丹田。

    通常這個過程的長短,視法門和真名的優劣而定。

    即便都是頂級,像燕離這樣,最少也要五次左右的觀想,按一天一次算,最少也要五天,才能完成衝擊中丹田的準備。

    現在這一切的過程,都被魄力完成了。

    下丹田的表現形式是海,中丹田則是高空的雲霧層;混沌天地的變化,正是修行者的修爲從低到高的一個過程,類似於開天闢地。

    大海和天空,豈非正是相輔相成?

    前言已經說過,源海還未正式開發,所以只是一個幻象,目前下丹田真正的表現形式,便是源海上方的低空雲霧層,二者的區別在於,一個廣袤無垠,一個略顯狹小。

    這時低空雲霧層的雲霧被帶到了高空,隨怒龍翻卷,自高空雲霧層另一側下落,彷彿用清晰的畫筆在混沌天地刻畫了半個圓。

    高低兩個雲霧層藉此產生感應,由雲霧形成的對流渠道竟久久不散,非但如此,並且熠熠生輝,從遠處看過來,就彷彿海面上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銀色彩虹。

    獨一無二的色彩,讓人不由爲之着迷。

    這正是一個完整的元力潮汐。

    至此,破境順利完成。

    很遺憾,武道九品在突破的時候,不管混沌天地演化得多麼劇烈,都不會影響現世,氣勢就弱了幾

    分,何況對阿扎裏來說,三品和二品有區別嗎?

    說起來很長,實際上破境只在短短的一個瞬間。

    阿扎裏在略微的錯愕之後,立刻反應過來,臉上橫肉一顫,從喉嚨深處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魄力特有的那種暗色的光波從他身上涌出來。

    普通荒人戰士的魄力,只是一種肉眼可見的光波,可是阿扎裏的魄力,那是如沸水一樣濃烈的可怕現象,於是方圓數十丈都好像被澆了沸水一樣沸騰起來。

    身處其中的燕離,就好像一個即將被蒸煮的獵物。

    腳下泥土因爲狂暴的魄力而猛然下陷,一大截陡峭的坡道幾個呼吸間就化爲平地。

    與此同時,夕陽最後一點餘光,徹底湮滅。

    天地間斗然一片黑暗。

    可能真的就像阿扎裏所說,他所有的話語,都是爲了讓燕離輕視他,而那一面既然已經暴露,他就絕不會再說半個字,彷彿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連通用語都不會的純正的荒人。

    他握緊了右拳,就像一個磁石,將外放的所有的魄力吸收回來,在他的拳頭上形成一個暗色的能量光波,散逸着紫黑色的電弧。他的右臂青筋畢露,彷彿一個上了彈簧的機關,隨時會爆發最強的一擊。

    燕離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一拳他絕躲不過去。因爲這一拳所覆蓋的範圍,幾乎可說是接天連地,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他緩緩地將玄鈞重新綁好,然後伸手虛握,一柄雪白的劍器就出現在了他手中。他知道這一拳如果擋不下來,必死無疑,可是他沒有任何雜念,彷彿只要握着劍,這世上再艱難的險阻都不能阻擋他前進的步伐。

    此刻他是一個劍客,一個真正的劍客。

    爲劍而生,爲劍而死。

    全新的離崖,那種獨一無二的純粹,彷彿也浸染了他的靈魂。

    或許,這纔是離崖真正的形態;或許,這纔是真正的燕離。

    有些人和物之間,確實存在着微妙的聯繫。燕離在茫茫劍海之中選擇了離崖,離崖此刻也正用它的方式來回報。

    人和劍之間產生了極其微妙的默契。

    突然劍身輕吟,燕離握着劍柄,連着劍鞘向前刺了出去。

    轟!

    暗色的能量光波稍一碰觸,立刻爆發出恐怖的巨響,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誰都無法想象一團小房子大的雷電在眼前炸開的景象。

    那紫黑色的電弧,彷彿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極盡扭曲之能事,連帶着虛空也被扭成麻花狀。

    此刻這樣看起來,燕離就好像面對天地巨威的螻蟻,髮髻在狂風中散落,向後獵獵飄揚。

    混沌天地,像遭遇了毀天滅地的浩劫,掀起巨大狂瀾,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可是這一切的異象,在某個時刻突然靜止了。

    藏劍輕顫一下,發出一聲激昂的劍鳴。它昂首闊步地飛到了浩劫的中央,此刻它似已化身爲主角,劍身一轉,所有的狂瀾就朝着它洶涌而來,它身上彷彿長了怪物的巨口,簡直來者不拒。

    阿扎裏突然臉色鉅變。

    那團小房子一樣的雷電,突然以燕離爲中心點,形成一個龐大的漩渦。

    阿扎裏已感應到自己的力量在變弱,他簡直不敢置信,因爲那漩渦竟然在變小,像鯨吞水一樣被某處給吞噬。

    自此已不用問,正是燕離運轉了藏劍訣。

    當所有的雷電都消失不見,天地斗然一片寂靜,峽谷裏的廝殺聲,竟然也消失了。

    阿扎裏怔住了,然後他的獰惡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當年他遇到張懷璧的時候,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恐懼。

    “我從不自詡正義,去討伐邪惡。但是今天,我要殺你,是因爲我覺得你死了,這個世界或許會乾淨一點。”

    燕離的目光銳利,握劍的手一震。

    嗆鋃!

    劍鞘飛了出去,但是劍卻比劍鞘更快。

    劍鞘離阿扎裏還有五尺的時候,劍劃出的銀光,已越過阿扎裏。

    劍鞘隨後洞穿阿扎裏的身體。阿扎裏的身體隨後崩碎,如同出自最頂級的屠夫之手,每一血塊都同等份大小。

    劍鞘洞穿了阿扎裏,卻不沾一絲血跡,飛了一段後,又被一隻手握住。

    銀光未滅,挽了個劍花。

    燕離沐浴在漫天的血沫之中,緩緩地還劍歸鞘:“把我的不吉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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