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美人不歸 >002月下美人
    ♂nbsp; 月色很好,地上的枯草針須也看得清楚。天氣雖有些清冷,卻只有些微的風。天天聽那些不着邊際的海吹瞎聊,和放蕩無羈的犖段子,也了無意趣。抓不到摸不着的東西,不知道也罷。

    蔡春生踏着月色,慢慢踱出村子。

    月色如水,遠山如長龍游走,林木聳立,黛色如磐。四處可見燈光閃爍,零星的村落若隱若現;坡地和梯田鱗次櫛比,如波浪沿山勢流瀉;池塘如珠玉點綴在山間或田野中,映月躍光。

    蔡春生不由得精神一振,這大自然的寧靜和美妙,充滿了詩情畫意,確實讓人心曠神怡。正癡迷,忽然一陣清麗的歌聲飄來,使這美景純釀摻蜜。

    那是一首地道戰的插曲,在蔡春生聽來不比原唱的女歌手遜色毫釐。那歌聲如泉水淙淙,韻味無窮。

    蔡春生循聲望去,百十米外,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倚在一棵古樟下,忘情高歌。

    蔡春生慢慢踱近她。藉着月色,女子的容貌越來越真切地嵌入他的心中。

    這女子身材修長,約十七八歲模樣,長髮如瀑布披在肩上,碎花棉襖裹在她的身上,絲毫沒影響她苗條的身段。勻稱而白晰的瓜子臉,眉毛細長,小口啓動,石榴籽般的細齒雪白明麗。

    蔡春生砰然心動。十幾年來,爲女子動情的沒有一人比得上她。是寂寞,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應抑或斯時斯景的催化

    蔡春生不久前滿十八歲,算是個不安本分的人,性格比較叛逆。剛出校門,踏入農門,感到非常失落。讀書時覺得枯燥無味,種田更覺厭煩。蔡春生對農事沒有興趣,但不做還不行。

    但蔡春生卻是個有孝心的人。冬季農田水利建設甚耗體力,蔡春生不想父親過多勞,搶着報名,打點行裝,隨着父老鄉親冒着寒風步行一百多裏,來大同鎮清渠。

    蔡春生知道,一個女孩子冒着嚴寒遠離家鄉做這份辛苦的工作,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倍覺憐憫。不過凝望着她動人的容貌,蔡春生更爲傾心。這比故事裏的美女來得更親切。

    蔡春生離她只有兩米之距了,但女子忘情其中,渾然不覺。待她一曲歌盡,蔡春生輕輕鼓掌。那女子悚然一驚,身子一顫,旋即衝他怒目而視。

    “你怎麼來的”

    蔡春生微微一笑:“應景而來。”

    女子愣了一愣,“你看到什麼”

    “冬天過後的春意。”

    女子有點惱了:“耍貧嘴啊有才是不是那你聽到什麼”

    那就乾脆擺弄一下唄。蔡春生從小喜歡文學,涉獵不少古詩詞。這會兒信口朗讀一首唐詩。“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女子噗哧一笑,忙掩口白了蔡春生一眼。只這一顰一動,直教蔡春生銘刻終生

    女子不再搭理蔡春生,轉身欲走的樣子。

    蔡春生忙解嘲道,“這詩人意境是好,卻也不合時宜。”

    女子忙回頭道,“人家是大詩人,你還敢對他評頭品足總不成你比他學識還高,那淪落到此處,豈非屈才了”

    蔡春生嘿嘿一笑:“詩人我當然是不敢比了,但古來就有一字之師的美談。我感慨的是,如果詩人見到我們斯時斯景,這詩是不是要改動一下”

    “改什麼怎麼改”

    “那我得先請教你的芳名。”

    “你叫什麼”

    “我叫春生。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意思。”

    女子似怒似嗔,欲說又止。蔡春生笑道,“你想嘲諷我,卻又怕失了女孩子的風範。但這些都不重要,我想知道你叫什麼。”

    女子面上潮紅,瞪着蔡春生卻抿嘴不開。蔡春生又催問一句,女子怒道:“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要告訴你“蔡春生很自信。蔡春生身高一米七八,方臉濃眉,雖然有點瘦削,但外表看上去很帥氣,在學校,就有不少女生頻送秋波。這女孩子既然食人間煙火,必象凡俗人一樣,對美色動心。何況蔡春生自視頗有見識。

    蔡春生呵呵一笑。“現在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以後可能是。要說憑什麼,憑的是做人的誠信。因爲你已經知道我叫春生,可我不能臆測,喊你一聲秋香吧不過你如叫秋香,那倒真是絕配了。““呸呸“女子的臉如潑了紅墨,她氣急道,”你再胡言亂語,我真的要走了”

    分明是撒嬌的口吻。此話一出,蔡春生心頭大慰。我心中的女神,她已經不願就此離開蔡春生忙走到她身邊。女子警覺起來,聲音漸厲:“你過來幹什麼”

    蔡春生忙止步,徐徐道,“我真的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女子又啓齒一笑:“那叫你這個準詩人失望羅。我不是秋香,所以你成不了唐伯虎。我叫石榴,是夏天生的。”

    蔡春生訝然一驚石榴,多美妙的名字蔡春生從小喜歡石榴,家門前就有他親自植下的石榴樹,夏天到來,紅花綠肥葉,襯着挺拔的枝幹,風景無限。

    這一刻,蔡春生覺得他們沒有距離。

    “很好很好。“蔡春生拍手笑道。石榴這名字配上她,確是天造地設。

    “什麼很好“石榴臉又發燙了。

    “我是說那首詩很好改了。”蔡春生趕緊轉過話題。

    石榴果然不防,瞪大眼睛叮問道:“怎麼改”

    “這樣吧,改得不好,你斧正一下。”蔡春生裝模作樣撓着腦袋。

    石榴喫喫笑道,“我不會使斧,但我會用錘。如果亂改,當心我錘扁你的腦袋。”

    蔡春生點點頭,緩緩道:“其實這位大詩人的詩我也改不了,只是覺得最後一句太落寞。野渡幹嗎無人等一下啊,你把船停了,那我們來了怎麼過呢”

    石榴忙捂着口,眼裏分明洋溢笑意,輕呸一聲:“誰希罕與你同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想下水想跳河都行。”

    “看來跟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學一門技術。”

    石榴的大眼又瞪圓了:“這又是爲什麼學什麼”

    “游泳啊。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必須自己能鳧水,還要隨時救人。”

    石榴咯咯一笑,嗔道:“你也只會耍貧嘴哪。詩人只說是橫舟,卻沒說走人,他不會在船上橫笛悠閒嗎如果看到我們過來”石榴忽覺漏嘴了,忙打住話頭,那臉色,如同抹了醬的茄子。

    蔡春生縱聲大笑,石榴終於掛不住,粉拳在蔡春生身上搗了一下。

    兩個年輕人對視而笑。

    彼此再無隔閡。蔡春生搬來兩塊石頭,並排放在一起。石榴瞅了蔡春生一眼,用腳撥開一塊石頭,離了一米的樣子,坐下來。蔡春生無可奈何地笑笑,坐到石榴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