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寧週日出門還沒走到公交車站,接到了杜青的電話:“能不能過來趕個場?”

    所謂趕場,是原本約好的別的模特,因爲種種原因爽約,臨時需要人來替補。像紀安寧這樣的新人,還沒名氣,也沒有品牌或攝影師和她簽約,基本賺的就是這點趕場的錢。

    紀安寧本來想拒絕,杜青嘴巴很快,已經叭叭叭說了一大堆:“不多,三十來件,我給你談到了四十五一件,以你的速度大概三到四個小時吧。來不來?”

    紀安寧做家教一個小時才九十塊,還因爲是華大的,名校,才能收這個價格。

    杜青說的這些數字在紀安寧腦子裏一轉,三四個小時,大約能賺13001600元左右。這筆錢能把請護工的這部分錢填上。

    外婆恢復得很不錯,今天就能下地行動了。而且有張阿姨在,她晚幾個小時再去醫院其實也沒事。

    “去!”紀安寧立即回答,“在哪?”

    時間就是金錢,問清了地址,她沒小氣,直接打了個出租車去。

    聞裕本來週六晚上還想着週日早點起,結果因爲喝酒了,睡得沉,沒起來。

    也是因爲知道紀安寧外婆沒什麼大事,那邊又有護工照料,紀安寧挺安穩的,也沒有太受累,所以聞裕也不太緊張。

    起得晚了點,看了看時間,估摸着這會紀安寧肯定在醫院,他打算直接去醫院。

    他週六晚上跟着聞國安一起回家了,自己的車都在自己的住處,家裏的車都是幻影一類老氣橫秋的大車,老年人對車的品味真沒辦法。要不就是程蓮的車,女裏女氣的。聞裕在車庫的鑰匙櫃裏翻揀了一下,好歹找出一個法拉利的鑰匙來,開着走了。

    路上還在一家蛋糕房停車,買了些軟糯好消化但無糖的點心給紀安寧的外婆。

    誰知道高高興興到了病房裏,卻不見紀安寧的影子。

    “她說她有事,要中午纔過來。”張阿姨說着,接過了聞裕買的糕點,“做什麼?我哪裏知道,她又沒有跟我說。”

    喲,真細心,還無糖的。

    越發覺得紀安寧真是有眼光。

    聞裕看外婆氣色頗是不錯,問了兩句,看沒什麼事,他就走了。

    一出病房,就給紀安寧打電話。

    明明她把週末的家教都推了的,她能有什麼事?聞裕就奇怪了。

    電話一直接不通,聞裕打了好幾個,直到他都回到車裏,紀安寧終於接電話了。

    “我臨時接了個工作,嗯嗯,是模特。”紀安寧說完,就聽着電話裏聞裕的語氣語調都不對勁了,但她沒時間跟他細說,“我這邊特別忙,先不說了!定位?好,我發給你!”

    紀安寧匆匆掛了電話。

    聞裕望着被掛斷的電話,臉色相當難看。

    紀安寧一說“模特”他心裏就“咯噔”一下。紀安寧電話裏都聽出來了,但不知道爲什麼。

    她不知道,有一種模特,被稱作“商務模特”,這些所謂模特不走t臺秀,也不像她這樣拍平面或者視頻,而是專門出席一些富豪男性的聚會中。這些人就是俗稱的外圍。

    紀安寧一說模特,聞裕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

    只能說是,清者自清,污者見污。

    紀安寧手速飛快地給聞裕發了定位,收起手機,手腳麻利的去換衣服了。

    聞裕擔心了一路,生怕紀安寧犯傻,叫什麼野路子模特公司給誆了去,一路車子開得飛快。停下車,徇着定位,很快就找到了紀安寧。

    拍照的地方還是那片文化保護區,不過這次不是在小樓裏,是在樓外拍外景。

    有移動式更衣室,有好幾個人扎堆在那兒,還有反光板這些器材,聞裕一下子就找到了。

    紀安寧穿着一身款式非常年輕的冬季棉服,對着一個扎小辮的攝影師的鏡頭,笑得特別甜美。

    她身體還在不停的動,改變姿勢和角度,跟跳舞似的。平面模特就是這樣,拍出來的照片美,拍攝的過程看起來有點搞笑。

    聞裕停住腳步,看了片刻,這顆心終於放下來了。

    模特如果鏡頭感好,配合得好,一組照片咔咔幾分鐘就完事。

    “ok!”杜青喊,“下一套!”

    紀安寧風風火火的朝更衣室衝,聞裕喊了她一嗓子,她雖忙碌卻開心,說;“你來了?你等我一下!我先換衣服!”

    她鑽進了更衣室,隔着幕布跟聞裕說話:“拍了一大半了,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行了,你能不能等我?不能的話你就先走吧。”

    聞裕說:“我等你。”

    聞裕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一站,抱着胳膊看這幾個人忙碌。

    還從來沒看過紀安寧這樣呢。她一套一套的衣服換上,每套都好看。她在鏡頭前面也越來越熟練,越來越自然,更越來越知道怎麼找鏡頭了。

    鏡頭前她活潑靈動,跟平時樸素又安靜的樣子截然不同。

    聞裕擔心了一路,到這會兒,倒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了起來。他望着鏡頭前甜美、嬌俏、青春的紀安寧,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

    還是得多給她買衣服,他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真叫人心情好。

    看那女孩,熠熠生輝啊!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紀安寧忙碌,聞裕也不無聊,他甚至相當滿足——視覺上。

    那個扎小辮的攝影師喊:“還有沒有?沒了?ok,那就到這兒了。”

    他喊了紀安寧過去,指點她:“找那個人結賬。”

    聞裕看紀安寧換了衣服,去跟一個年輕女人說話,那女人當場付給她一筆現金,紀安寧把錢收到她那個塑料錢包裏,臉上的神情特別高興。

    那眼睛是帶笑的,那臉頰是生光的。

    至於嗎?聞裕忍俊不禁。

    不知道怎麼地,紀安寧那股子開心的情緒,好像把他也給感染了。

    紀安寧結完賬,沒有馬上去找聞裕,先過去跟杜青道謝,這單活兒是杜青給她找的。

    “行,比上次強多了,在家練過了吧?”杜青問。

    “嗯!羣裏有人發視頻,我跟着學了。”紀安寧說。

    杜青建議她:“有時間了,找個正經的培訓班學學。羣裏經常有找互免的,別瞎找,容易遇着壞人。”

    杜青一雙桃花眼,人長得帥,穿衣服風格也獨特有個性,一身文藝範兒,屬於爹媽會告誡自家女兒“少靠近這種人”的那種人。但紀安寧感覺他人其實挺好的。

    正想着,杜青一伸手,擼了腦後的發繩,一頭齊頜中發在風中飛揚了起來。

    聞裕從看見紀安寧過去跟那個風騷攝影師說話,就眯起了眼睛。

    要說男人天生守護地盤的本能一點都不輸給女人呢,他不動聲色的才走近紀安寧和那個攝影師,就看見他忽然擼下發繩,一頭豬鬃似的亂髮在風中發情似地亂晃了幾下,桃花眼盯着紀安寧,問:“餓了吧?一起喫飯吧,我請客。”

    剛剛工作時的那個職業鬼畜不見了,這會兒他就是個正常的年輕男人,正常地撩漂亮姑娘。

    “呃!”紀安寧猝不及防被撩,一轉頭看見了聞裕,福至心靈,機靈地拒絕說,“不了,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被別的男人當着面泡自己的妹子,聞裕本來心下惱怒,正朝這邊邁出一步,忽然聽見紀安寧的拒絕說辭,還以爲自己幻聽了。

    他當下便停下了腳步。

    杜青往聞裕這邊瞟了一眼。

    帥哥對帥哥,雄性荷爾蒙天生有戰意,視線碰撞的時候,彷彿發出了滋啦啦的火花聲。

    但聞裕其實更強一些,畢竟他是紀安寧親口認證了的“正牌”,比杜青理直氣壯得多。

    杜青點點頭:“行,下次吧,有活兒我喊你。反正你就是週末纔有時間是吧?”

    聞裕:“”下你妹!

    紀安寧認真道謝,跟他再見,走到聞裕身邊:“走吧。去醫院吧。”

    “去什麼醫院,你看看幾點了,你不餓啊?”聞裕無語,“先喫飯,再去醫院。”

    都快一點了,飯點都快錯過去了。

    “忙昏頭了!”紀安寧扶額。

    臉上卻神采奕奕,一掃前幾天的低沉。

    聞裕邀功:“我上午去看過外婆了,她精神挺好的,下地了。我給她買了點心,她也愛喫。放心,無糖的”

    兩人一邊走着,一邊說待會喫什麼。

    “你老笑什麼?”紀安寧問。

    “咦?”聞裕不承認,“我笑了嗎?”

    “你一直在笑啊!”紀安寧莫名。

    聞裕使勁忍着,說:“沒有,你看錯了。”

    大步朝前走。

    紀安寧莫名了一會兒,突然省悟過來。

    “聞裕,聞裕。”她追上聞裕,告訴他,“剛纔你是不是聽見了?我是爲了拒絕他才那麼說的。”

    聞裕長腿邁開,步子超大:“聽不見,聽不見!反正是我是正牌,你蓋章承認了的!”

    “”紀安寧無奈,“喂,別這麼幼稚行不行!”

    “快走,餓死了!”就這麼幼稚!

    紀安寧的外婆一切順利,恢復得很好,沒有什麼併發症。週三的時候,紀安寧和聞裕一起給外婆辦了出院手續。

    聞裕當時辦住院,直接押了一萬押金,結算時候直接扣款了,不需要再另交錢,剩下金額會原路退回到他的卡里去。

    紀安寧跟着聞裕,等結算單子打出來,她就搶在了手裏。

    有前世在,她其實對大概的費用心裏是有數的,就再看看具體數字。

    果然和她記憶中差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