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酒劍書春秋 >第八章 這山這石這少女,那雲那雨那王侯
    皇城旁的華庭山上多了兩座崑崙石巨像一座身形矮小,但背脊猶如青松,恍若能撐起整個天下的興衰,雙手下是刻着‘書才度’三個字的撰本,臉上寫滿歲月的褶皺下是一抹天下最爲和煦的笑容;

    另一座則坐在山壁旁,背上負這一把釣竿,身側放着一柄長劍,而手中卻緊握住一樽酒杯,姿態瀟灑從容,滿是天下崩我身依舊巍峨的泰然,而那冠絕天下的容顏處,是一雙不問此去何時歸的星火雙眸。

    或許那支釣竿仍記得那斷江前,自己用四兩身軀稱量這大澤廣闊的豪邁;而那柄劍也記得,它在淵暮山下留下三劍赴約的美談;只是喝那樽酒的人,終歸還是不見了。

    釣鰲客江火,於景寰年間第二百九十五個清明,命隕淵暮山。

    至此,天昭峯再不欠這座天下。

    ……

    隨之而來的還有許多與之相關的消息

    有人在景寰兩位王侯府前,留下了幾筆殺伐隱露的劍書何謂十萬鐵騎?

    歲寒劍劍歲入玄觀洗劍池,閉關三年,劍指兩劍峯;

    無生寺下一任世尊靜成,終是走累了,願意入寺悟那無生禪;

    雷雲漸起,當風雨飄搖。

    九州星宮道所在的辰儀山中,共有三座山峯八十一世俗道佔一座,十一通玄道佔一座,而還有一峯,只有一座蓮花臺和一座再樸素不過的木屋,蓮花臺上是衡道君轉世的七璇子,木屋裏是不修道法,只佔天象排寫九州策的張老道。

    在一本樸實的名冊上,張老道緩緩寫下幾個字第十,釣鰲客江火。

    然後再把這個名字默默劃去。

    “祖師爺,這是何意?”老者身邊一個小道童有些不解。

    老者把這一杆用了幾十年的兔肩紫毫,輕輕擱在一旁同樣上了歲月的砣磯石硯上,似是有些發愣,渾濁的雙眼看着木屋外的雨水滴答,片刻後才輕聲道“我曾與那少年在紫雲臺前手談三局,第一局以千年爲九星,天下爲天元,再以百族子民爲縱橫十九道,這一局我輸了;”

    “我自知棋力不逮,第二局便以百年爲九星,景寰爲天元,而縱橫十九道則成了我人族子民,可這一局我依舊輸了;”

    “直到第三局,我以兩劍峯作九星,九州策作天元,天下英豪作縱橫十九道,這才堪堪贏下一局。”

    道童不解,但老者也沒有希望他能明白,只是說給自己聽“我承祖師一脈至今,自認占卜一道天下無人可出我左右,那一局我斷他上不得赤水臺。”

    “可是他的確上不了呀。”

    “不一樣。”

    本可以上卻沒有了機會,這和沒有本事上,怎麼能一樣呢?

    小道童眼睛滴溜溜轉,他來這座山已經有四年了,因爲自己身體虛弱又喫不得苦,所以打聽來打聽去,就決定來這破舊木屋下碰碰運氣,指不定還能繼承祖師爺佔天象的衣鉢呢,只是饒是他讀了四年的各家典籍,依舊只能懂個三分,而現在雖不懂祖師爺下棋下了個啥,但他知道說的是那釣鰲客江火,於是說道

    “祖師爺,七年前那趙侯爺就已是提兵十萬,準備踏平放塵山了,若不是江前輩釣鰲給老丞相續命,放塵山只怕是已經不復存在了吧,何況如今老丞相不在了,江前輩也不在了,這放塵山只怕是保不住了吧?”

    張老道聽得此言,手上往木椅上一拍,怒道“我平時給你的書,你耍滑偷閒不肯背,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如今書學的不精,嘴巴倒是先管不住了!”

    小道童直接嚇傻在原地,四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祖師爺發怒,雖然不知緣由,但還是連忙跪在地上,顫聲道“祖師爺息怒、祖師爺息怒……”

    張老道瞪着他,怒道“如果放塵山是王朝第一個要踏平的對象,那我們九州星宮道就可能是第二個、第三個!”

    “去給我把《三十二新詠》、《大禮小雅》、《動曳星史》各抄百遍!”

    說罷張老道擡頭,自嘆一聲

    小子,你的放塵山,還能保住幾年?

    這塵世離了又合、合了又分,戰火之間,我等這般爲傳一派的道門,又該何去何從?

    ……

    ……

    而某一處雲海松霧之間,有四座怪石,每一座怪石上都站着一個人,但誰都不理誰,就那樣彼此看看,偶爾隱露幾分示威之意,頗有於此山巔,論個天下第一的意思。

    怪石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抱着一柄再樸素不過的鐵劍坐在斷崖邊,望着隱有愁雲滾動的雲間怔怔出神,偶爾像是想到了什麼,就緊緊握住鐵劍,直到渾身顫抖、沒有力氣。

    正是十二歲。

    不知風又吹過了幾茬,雲又涌過了幾回,怪石上的某個人終於忍不住了,有些鬱結的開口道“我說你們爭什麼爭啊,這小姑娘既然是我江師弟的徒弟,自然是由我帶回去照顧了,難道我們放塵山還能虧待她不成?”

    他叫魏矣,是這四人年齡最大的一個,乾的起皮的黑黃色瘦臉,此刻正咧着大黃牙抱怨道。

    另一座怪石上的公子聽得此言,立刻惱道“你不說也就算了,一說我就來氣!你說你們放塵山讓誰來不好,偏偏放你這個魏慫蛋來,把江兄的弟子扔你手裏,那還不知道會被教成什麼樣子!”

    穿着一身青白鶴雲勁裝,腰間別一塊晶瑩剔透的赤色當康暖玉,頭髮束在一頂鑲金小冠裏,一身公子裝扮,但仍誰都能看出來這是女扮男裝。不爲別的,只因爲那雙水靈靈的杏眼實在是寫滿了娉婷嫋娜,就是此刻少女白玉般的雙頰氣的有些鐵青,顯得不太好看。

    其實也怪不得她,只是這放塵山魏矣的名聲實在差勁,若只論此人的修爲,倒也不俗,比起劍歲來也就只差上一點,可惜此人的爲人着實不端,可以說慫到了極點十年前,魏矣二十歲的時候,因爲自家小師弟得罪了朝中的上祀令,來找他求個出路,誰知道這魏矣一踢小師弟屁股,轉身撒腿就跑,出去一溜煙轉了個三個月纔敢回來;七年前,因爲放塵山與趙侯爺的積怨,趙王府橫刀立馬十萬鐵騎,就在放塵山外一百里處安營紮寨,這魏矣倒好,又跑了,還是卷着不少放塵山的寶物跑了。大事如此,這樣的小事更是數不勝數。

    就這般德行,她李菱疏怎敢把江兄的弟子交出去,只是她的身份也有些尷尬,所以更是做不了主。

    “我說小侯爺,你爹沒有兒子,就你這麼一個獨女,你不去繼承你爹的家業,來摻和我們這作甚?”

    “你……!”被稱作小侯爺的李菱疏說着就要拔劍,他魏矣算什麼東西,竟敢對她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