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酒劍書春秋 >第二十三章 氣下九千階的洛驚鶴
    今天天氣不錯,熬過了寒冬,度過了比較清寒的初春,也該迎來鶯歌燕語、桂馥蘭香的好日子。

    江火從山頂走到居處的時候,正值旭日初昇,陽光輕輕撫在巨大的古樹上,映出一片陰涼,陰涼下有三個人影一老一少還有一箇中年人。

    老人是那個抱劍不語的洛北將軍府門客,不過這次他沒有穿那身從頭遮到尾的裝束,換了一身便捷的灰色短褐,踏着的是一雙布鞋,頭髮用布幘綁起,露出臉上三道清晰可見的疤痕。

    中年人便是一臉鬍渣的嶽瘸子了,揹着的還是那個從山上帶上來的竹簍,平日裝些喫食,不知這好幾天沒有下山,他那竹簍裏面裝的又是什麼。

    最年少的便是洛驚鶴了,自江火看到她身影的那刻,就有些微微驚訝,因爲洛驚鶴難得換了一身女裝額前和兩鬢的頭髮用一頂鑲寶彩花冠束起,留下一頭秀麗的長髮垂至腰臀,穿一件挑絲雲紋烏金裙,腰間略有浮誇的掛了三件寶光玉飾,腳下踏着的倒還是那雙點金碧雲靴。

    江火走下連接山道的樹幹,說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換了一身如此光彩的衣裳?”

    洛驚鶴聞聲立刻回頭,看了江火兩眼,嘴角揚起道“某人說好教我劍法,可整整一夜連住處都不回,我還以爲是怕自己劍法不精跑了呢。”

    “怎麼會,我讓你每天帶的好酒還沒喝到,怎麼甘心就這樣跑路。”

    緩緩走近三人,江火再道“如何,我讓你帶的酒可曾準備好了?”

    嶽瘸子聞言立馬湊了上來,先斥江火一句“什麼如何不如何,江小子你可得注意說話嘍。”

    說着取下自己背後的竹簍,掀開蓋在上面的一層薄布,慢吞吞從裏面擡出兩壇酒,插着腰說道“今早剛送上來的,我怕它酒氣跑了塞到我的寶貝簍子裏,現在可還香的很。”

    洛驚鶴撇了撇嘴,就你會說話,人家封的好好的,還需要你再裝到竹簍裏?

    江火摸了摸下巴,問道“是誰送上來的?”

    洛驚鶴答道“我讓陳慶跑了幾十裏地,挑的可是能買到的酒中最貴的。”

    最貴的,應當就是最好的,洛驚鶴一直如此覺得。

    江火笑着搖了搖頭“這可不行,我說是讓你,下山給我買些酒帶上來,可不是讓別人帶上來,這兩壇酒啊,做不得數、做不得數。”

    “什麼?”

    洛驚鶴聞言一驚,她自己下去?做個劍舟都要一刻鐘,她自己下去豈不是要兩三個時辰?上來一趟又是兩三個時辰,這一天下去哪還有時間學劍?最關鍵的是,她的腿不得跑斷了?

    剛想質問,倒是一旁那個一言不發的老者說話了“跟他學劍,倒也不虧。”

    他雖然沒有一眼觀人修爲的本事,但昨天試劍臺的比鬥,他看過了,這個少年的前面幾劍平平無奇,但最後那一劍三轉,他自問做之不到,饒是他習了整整一甲子的劍,依舊做不到那般意起劍至的渾然境界。

    洛驚鶴質問的話憋了回去,只覺一陣鬱悶,暗道一聲我下去一趟你不也得跟着?

    “現在下山還來得及,再晚一些可是連覺都趕不上睡了。”江火在一旁悠悠說道。

    嶽瘸子夾在二人中間不敢說話,只是默默伸手,打算把那兩壇酒裝回竹簍,但被江火伸手攔住,說道“這酒嘛,就留下,一天四壇我也不嫌多。”

    “哼!”

    洛驚鶴瞪了江火一眼,一跺腳,一轉身,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跑下山去了。

    嶽瘸子雙手一攤“哦豁,完蛋。”

    江火笑了笑,走過去擡起那兩壇酒,悠悠回屋去了。

    ……

    回到屋內,江火便看到了放在矮桌上的一個木盒,想來該是昨夜雪承說的幾株十三月葵、霧生花,還有難得的至寶,磔山蓂莢,木盒旁放了一尊藥鼎,而矮桌旁還放了兩缸不一樣的水,想來都是爲了煎藥所備。

    倒是齊全,連水也備齊了,畢竟對於煎藥的水可是十分講究,據說上儒遺風的‘方頭怪醫’還爲此寫了一本書名爲《千水方》,記載了井泉水、東流水、塵水、漢歸水、赤澤水等等上百種。

    倒上一碗水,取出十三月葵、霧生花各一株,就在準備拿出去起火煎藥的時候,他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江先生,在否?”

    江火手上一頓,聽聲音不正是昨日婉拒他下了山的韓小虎嗎,走過去開了門,瞧到的正是那黝黑的臉龐。

    只見他低下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睛裏藏了些許羞愧,江火笑道“想通了?”

    讓開身子,把韓小虎引進屋內。

    韓小虎低着頭不敢看江火,僵硬的走了進來,然後便一言不發呆立在原地。

    江火觀之,想來可能是他羞於拒而復返,不便開口,於是坐下來說道“既然來了,那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如你先說說看,怎麼決定又回來了。”

    韓小虎這才微微擡起頭,猶豫了片刻,悶聲開口道“是公子。我下山之後,把江先生說的話告訴了公子。”

    “哦?他如何說?”

    “公子罵我……罵我蠢笨,放棄了一個大好的前途,又嫌我跟在他身邊礙手礙腳,加之他比完劍後心情着實不好,所以就把我趕出來了。”

    江火點了點頭,這趕自家部曲出門的做法,落在那張懌身上也不奇怪,旋即伸手拍了拍韓小虎肩膀,說道“那也算是了了一樁因果,你以後便可以在這雪越山上求個師,安心修行,山裏雖然寂寥,可勝在安定,你若是待乏了,偶爾下下山也無不可。”

    何況以韓小虎的天資,名動天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聞得江火此言,韓小虎猛的擡起了頭,聲音漸大“我不用麻煩雪越山的仙人,只要這些日子跟着江先生學些拳腳就好,過幾個時日等公子氣消了,我再下山尋他!”

    江火無奈,張懌倒還真是好運氣,那般性子也能得一個如此忠心的部曲。

    但江火沒有答應教他。

    一門只收一個弟子,這是他的規矩,亦是三百年前的一個承諾,而教洛驚鶴劍法實爲報救命之恩,已是破例。

    何況如今諸事皆崔,他再難有入青山、釣青魚那般閒適,需得加緊準備一個月後的劍林事宜,無論最後能否尋得趁手的劍,他都得加緊行程趕往無生寺,取回山河玉。

    黝黑少年似有些掙扎、有些不甘,說道“那先生早些歇息吧,我改日再來拜訪。”

    啪嗒、

    關上門,走了。

    韓小虎下山道的路上,看到了一個渾身是汗,衣服頭髮都已貼身上的狼狽身影,像是那洛郡主,又不太像,只聽她喘着粗氣,罵娘道

    “想、想我睡不成覺,你可甭做夢了……”

    “待我回去,我要叫你……叫你徹夜耍劍、不得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