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13章 會見李如松(完)
    也是,人家兩個國公、一個國公長孫(定國公長孫徐希臯,父早逝),十幾個侯爺、小侯爺,哪個都比他地位尊貴,甚至就算是伯爺們也都是,也比他這個新出爐不久的小伯爺尊貴。

    至於職務,這一票大爺誰不是五府之中輪換了多年的,五軍都督府跟他們家後院沒差,個個都是“軍中老臣”——當然,會不會打仗那是兩碼事,反正“資歷”擺在這兒了。

    就算朱應楨、張元功這倆位連騎馬都只能騎逍遙馬的國公爺,論“軍齡”那也不得了,一個兩個全是七八歲就當到錦衣衛千戶的“老將”,他李如松“參軍”都十多歲了呢,沒得比。

    李如松唯一的優勢大概只有差遣——這裏注意一下,總兵從來不是職務,一直是差遣,李如松的真正職務是“右軍都督府左都督”,而且這個左都督還是打完西北纔剛拿到的,之前一直是都督府的都督僉事,也稱僉書。換句話說,他之前一直是在座頂級勳貴們的下屬。

    高務實在一邊聽着朱應楨和張元功兩個根本不會帶兵的“老領導”宛如教訓後輩一般和李如松說話,覺得這個世界還真TM荒唐。

    給你們倆五萬大軍,人家李如松帶五千兵搞不好能一戰全殲,結果現在反倒是李如松在這邊聽你們鬼扯什麼“你此去遼東該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真是魔幻啊……

    好在兩位國公只敢跟李如松這個“暴發戶勳貴”裝模作樣,還記得真正的話事人是高盟主,鬼扯了一會兒之後便把話題一轉,朝高務實看了一眼,道:“我二人見識淺薄,也就這些要說的了。大司農乃是天下名帥,還是勞請大司農拾遺補缺,再細細交待一番,以免壞了朝廷大事。”

    難得啊,你們也知道自己見識淺薄?

    李如松憋着一肚子氣聽了半晌,嘴角都忍不住有些抽搐了,聽了這話簡直如同農奴翻身,忙朝高務實一抱拳:“請恩部指點。”

    李如松是在高務實麾下打過仗的,而且兩次都斬獲大功,按照此時的習慣,他稱呼高務實的時候一般就得加個“恩”字。而高務實是戶部尚書,尚書這一級統一的尊稱是部堂,理論上來講李如松稱他“恩部”、“恩堂”都可以。

    然而恩堂這個稱呼不止部堂一級可用,知府即以上不少級別都以用,是以李如松還是用了恩部——部,這個就比較像是專稱了,最起碼也得是個侍郎才享受得到。

    但高務實知道李如松在這裏耍了個小心眼,因爲李如松其實知道高務實原先和李成梁是平輩論交的,如果他要刻意巴結高務實,甚至可以自稱晚輩。

    當然,這年頭比較奇葩,尋常武將在高務實面前配稱走狗的都不多,各個級別還有區分。

    比如總兵、副總兵給高務實寫信乃至於送禮,矜持一點的可以自稱“門下小的某某”,不矜持的就“門下走狗小的某某”;副總兵以下、守備以上,給高務實寫信或者送禮,就只能是“沐恩晚生門下走狗小的某某”;倘若守備以下、把總以上,不僅要“沐恩晚生門下走狗小的某某”,還得在文末加一句“萬叩首,跪稟(跪呈、跪獻)”、“匍伏惶恐,萬叩首跪稟(跪呈、跪獻)”。

    至於把總以下……想啥呢?別說寫信了,你甚至壓根沒資格給人家部堂大人送禮好不好,天壤之別的身份還自稱個屁呀。

    不過,規矩雖然如此,李如松的脾氣畢竟現在也是天下聞名了,再加上他好歹有個“寧遠伯應襲”,是以這裏乾脆把自稱跳過,只稱呼了一聲恩部。

    換了高務實是某些架子大的文官,這會兒估計已經變了臉色,不過高務實不是來擺架子的,他是來結交李如松的,而且對李如松的表現早有心理準備,自然就不會計較了。

    “仰城此去遼東,不知有何圖畫?”高務實先問了一句,然後似乎剛剛發現李如松還是站着聽訓的狀態——這是朱應楨和張元功的問題,是他倆沒讓李如松坐下。

    於是高務實不等李如松回話,立刻接口道:“誒,仰城怎麼還站着?來,請坐,請坐。”又轉頭責備張元功:“英國公,你別院的下人也太懈怠了些,茶都不知道上的?”

    英國公一系在大明的地位前文曾經講到過,什麼劉瑾、魏忠賢,哪怕最權勢滔天的時候,面對當時的英國公也是畢恭畢敬,一點辦法都沒有。至於現在,反正京師之中敢這麼和英國公說話的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也就他高務實了。

    而張元功在李如松面前架子十足,在高務實面前卻宛如徹底換了個人,不顧形象地一拍額頭:“哎呀,我的錯,我的錯,剛纔給他們交待說不要隨便打擾,這羣蠢材就嚇得茶都不敢上了,真是叫大司農看笑話。”

    一邊說着,堂堂英國公就果斷起身,親自叫人上茶去了。旁邊的李如松見了,臉色反而更加難看。

    英國公訓他如訓晚輩,他還不敢如對待許守謙、王學書那樣,因爲人家是武臣頂級,規矩擺在那裏,壓得他沒話可說。然而堂堂英國公,高務實卻如同批評屬吏一般毫不客氣,英國公還忙不迭自承不是,這簡直……變着花樣打臉啊。

    但李如松畢竟只是脾氣不好,腦子並不很笨,他轉念一想立刻發現不對:高務實這個舉動實際上是在擡舉他。

    可是……爲什麼呢?李家和高務實的關係可不怎麼樣,雖然那主要是自己老子李成梁造成的,可高務實對李家人何曾這般客氣過?畢竟雙方的政治立場已經完全走到對立面了呀。

    難道,高務實有事讓我辦?

    然而李如松料錯了,高務實從頭到尾沒提什麼請求,等李如松說加強訓練整備,將來察哈爾一戰時定要打出風采之後,高務實也只是滿臉欣慰地誇讚了一番。

    不僅如此,李如松甚至發現,不管自己說什麼高務實都是交口稱讚,幾乎把他誇上了天去。彷彿這天底下的名將已經就剩他一個了,霍衛遠遜、武穆自慚。

    李如松還是挺喜歡被誇的,尤其誇他的這個人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文帥”,那就更讓他忍不住飄飄然了。再加上他還明顯的發現,隨着高務實誇得越來越狠,朱應楨和張元功的臉色都逐漸變得難看起來,這簡直讓他有種報復成功一般的快感。若不是考慮到雙方立場確實不同,他甚至恨不得將高務實引做平生知己纔好。

    到了賞花會的宴會時刻,高務實更是當着所有勳貴的面叫李如松坐在自己身邊,親熱萬分地和他絮叨一些戰場上的事。

    李如松紅光滿面,本來打算只是做樣子喝兩口的,結果一罈子都沒打住,喝得頭上都冒熱氣了,與高務實的關係那真是飛快拉近,等到賞花會結束那會兒,他已經決定:管他什麼心學實學,至少高司徒這個人一定是能交朋友的!

    臨走之前,李如松拍着胸脯保證,只要他在遼東一天,遼東軍就“絕不給大司農惹麻煩”,高務實笑呵呵地應了。

    但李如松一走,朱應楨和張元功就臉色如墨地哼了一聲,張元功更是忍不住道:“日新,你找李如松這廝過來就是這麼吹捧一番,什麼正經事都沒打算說?”

    朱應楨也臭着臉道:“是啊,日新,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合着暫哥幾個今兒個全是給他一個破‘寧遠伯應襲’墊門檻了?”

    高務實笑了笑,安慰道:“借二位哥哥面子一用,不會生氣吧?”

    張元功臉上肌肉一抽,吐了口濁氣,道:“實話實話,這也就是你了,要換做別人,我他孃的早叫人拿棍子叉出去了。”

    朱應楨則仍堅持問他的問題,再次道:“到底爲什麼啊?我瞅着你也沒啥事需要求這大尾巴狼啊?”

    高務實笑了笑,風輕雲淡地道:“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遼東軍現在還有用,我不想看着他死得不是時候罷了。”

    “死?”朱應楨莫名其妙的道:“這小子脾性是差點,但好歹他老子也掙了個寧遠伯世爵了,不造反怎麼會死?”

    張元功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遲疑道:“有文臣要……呃,要動他?”

    高務實卻不繼續說了,反而一句話就把他們的心思帶偏:“之前說的那事兒,咱們再議一議?你倆喝多了沒?”

    兩位國公爺忙不迭渾身一抖,宛如打了強心針一般,瞬間精神抖擻,異口同聲地道:“沒有沒有,剛墊了個肚子罷了!”

    然後一左一右拉着高務實,宛如孝順兒孫扶着老爺子:“來來來,日新,咱們裏邊詳談……”

    高務實隨他們拉扯,施施然同他們去了書房。臨走之前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李如松的馬隊,暗道:有我這番態度,應該沒人敢對李如松下死手了吧?嘿,李如松這大老粗,恐怕一輩子都領悟不到我這是救了他一命。罷了罷了,反正我也沒求他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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