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6章 伐元(廿二)今周公
    布日哈圖心下着急,但大汗說得如此鄭重其事,他作爲臣下又不能不聽大汗說完,只能強忍着不安道:“臣下不知。”

    “你肯定是聽過這個故事的,但布延多半沒聽過。布延,你走近一些。你小時候阿布(父親)一直很忙,也沒怎麼和你相處,教導也少。如今你不小了,阿布也老了,最後給你講個故事吧,你要好好聽着,用心記着。”

    布延臺吉都已經是中年人了,甚至比布日哈圖的年紀還大一點,但此刻卻絲毫不敢有半分不敬,老老實實踢馬上前兩步,與乃父並轡。

    圖們點點頭,眼睛望向沙城的方向,幽幽地道:“米尼忽(兒子,有暱稱意味),南朝有個武王滅商的故事,這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布延臺吉在馬上躬了躬身,答道:“是的,阿布。”

    “好,那我就可以少費很多口舌了。”圖們含笑道:“周武王滅商後還有許多事需要掃尾,因此勞心勞力,無論原先多麼強健,也終究還是熬不過沒日沒夜的工作,於是在建立周朝的第二年,他就病倒了。

    都說得天下易,守天下難,周武王這一病倒,倒是給了那些商朝的遺族一個躁動的機會,這個新建立起來周朝便開始動盪不安。

    周武王是十分心繫天下的明君,他不忍心自己治下的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於是找到了文韜武略的周公旦,想要把天下託付給他。

    周公旦是一個什麼人呢?他是武王的弟弟,漢人說他是個‘君子’。君子嘛,都講究道德仁義,他說什麼也不同意武王的意見,並且還整天爲武王祈禱,希望兄長的病能夠降臨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能夠代替武王承受這一切,然而還是天不遂人願,武王在不久之後仍然去世了。

    當時武王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成王還很小,只有十三歲,乳臭未乾。周公旦怕成王處理不了政務,讓別有居心者生事,更不忍心看到百姓生靈塗炭,於是就攝政理事。這期間,有許多眼紅的人想要挑撥離間,比如管叔、蔡叔和霍叔等,散佈流言說‘周公將不利於孺子(成王)’,使得成王對周公有所懷疑。

    此時纔不過攻滅殷都的第三年,武庚發起叛周之戰,並聯合徐夷、奄、蒲姑等東方舊屬國發動大規模叛亂。面對這樣嚴重的局勢,周公旦耐心說服召公奭和諸大臣,作《君奭》,及時解決了周朝內部因王位繼承造成的矛盾,然後親率大軍東征。

    經過三年苦戰,周公旦終於削平了武庚叛亂,殺武庚,黜三叔,同時攻滅了東夷諸部。其實也是經過這次戰爭,周人才最後完成了滅商的事業。

    周公東征勝利之後,爲了鎮壓商遺民和控制整個東方地區,決定在洛水北面的瀍河澗水附近營建洛邑。營建工作自周公攝政五年開始,至七年完工。新建的洛邑包括王城和成周兩部分,成周在東而王城在西,中隔瀍水。

    洛邑建成後,周公將‘殷頑民’(即大小奴隸主)遷往成周,並派八師(一師2500人)軍隊鎮懾。與此同時,周公還政於成王,自己留守洛邑。而後,他寫了《無逸》,告誡成王不要貪圖安逸,由逸而失國。

    周公還政三年之後,在灃京養老,不久病死。成王以周公有勳功於周國,贈魯公,以天子禮祀之,葬周公於畢。東漢末年時,曹操有詩言:‘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此乃至正之評。”

    布日哈圖其實剛聽圖們開口就知道大汗爲何明知道自己是黃金家族血脈還要封自己做太師、賜九斿白纛了……大汗是希望自己能做布延的“周公”啊。

    讓人做兒子的“周公”?要說信重,這天下之間恐怕再沒有比這更甚的信重了。布日哈圖也忍不住有些恍惚,一時竟忘了說話。

    另一邊,布延臺吉卻有些猶豫,有些掙扎。

    阿布拿布日哈圖當週公旦看?好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布日哈圖在當下的蒙古的確有些像周公旦,才幹卓絕而謹慎自持。

    自他來察哈爾已有數年,卻從來沒提過自己是黃金家族的臺吉,要求大汗按例給他分領一部。到現在,他也只有自己當初帶來的那點微不足道的人馬作爲親衛,根本不曾試圖按照臺吉或者執政的身份擴大直領。從這點來看,他應該算是一個沒有權力慾的人。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理想,或者說沒有志向。他認認真真把自己實際上的“軍師”工作做到了極點。

    在察哈爾萬戶之中,即便是最苛刻難處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布日哈圖真的是一心爲國,毫不利己。此前他繞行數千裏,去西垂邊地來回奔波挑起明廷內亂,就是最有力的例證之一。

    然而,周成王繼位之時年僅十三歲,大汗也說他“乳臭未乾”,所以周公旦攝政輔佐他到二十歲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布延臺吉多大年紀了?我都中年人了啊,還要讓布日哈圖這個比我更小几歲的“今周公”來輔佐我七年嗎?

    三人都不言不語,場面一時有些凝固,正如三人此時的面色一樣。

    隨着時間流逝,布日哈圖的臉色越來越輕鬆,而圖們大汗的臉色卻逐漸陰沉。

    正當他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準備說話時,一直低着頭反覆權衡利弊的布延臺吉突然擡起頭來,朝布日哈圖深深一禮,誠懇地道:“以黃金家族的尊貴血脈起誓:若真到了那一日,請布日哈圖執政爲我執掌白纛。”

    布日哈圖輕輕一嘆,面色居然還有些苦澀,但還是扶住了布延臺吉,輕聲道:“以黃金家族的尊貴血脈起誓:若真有那一天,我待臺吉必如今日對大汗一般忠心。”

    二人緊緊把臂,互證誓言。圖們這才露出笑容,道:“這便是了,蒙古到了今日,再不萬衆一心就真沒有將來可期了。”

    布延臺吉和布日哈圖都朝大汗施禮,圖們大汗卻似乎忽然想起什麼事來,朝布延臺吉問道:“你孫兒是不是剛剛出世,可取了名字?”

    原來布延臺吉雖然只是人到中年,但蒙古人此時成親甚至比中原漢人還早,所以他前些天已經剛剛當了爺爺。

    “是的阿布,剛剛出生不久,還沒取名字呢。”布延臺吉心中一動,道:“請阿布……請大汗賜名。”

    圖們大汗卻擺了擺手,笑道:“還是讓布日哈圖來爲他取名吧——你不要推辭。”後半句顯然是對布日哈圖說的。

    “這……那臣下就僭越了。”他想了想,道:“就爲小臺吉取名林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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