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7章 戰後波瀾(廿四)南寧候!
    震天的歡呼良久不息,直到文臣們喊累了,才由禮部尚書徐學謨悄悄向太常司卿眼神示意了一下,不久後百樂齊鳴,示意郊迎正式開始。

    高務實不是周瑜,可沒有“曲有誤,周郎顧”的能耐,但今日所奏之樂他卻非常熟悉,而且讓他大喫一驚——乃是中和韶樂之一的《太和之曲》!

    有明一朝因爲建立在驅除韃奴,恢復中華的基礎上,因此對於中國傳統禮儀的恢復極其看重。禮儀在古中國常以“禮樂”指代,因此朱元璋也非常重視禮樂的建設和使用,早在初克金陵時,他務未遑,便首開禮樂二局,廣徵耆儒,分曹究討,釐定祀典,詔修禮書,重定雅樂。其在位三十二年,每遇祭祀、齋戒、省牲,都必誠必敬。

    爲了告誡自己,他特意命太常寺做了塊牌子,將圜丘、方澤、社稷、宗廟、先農、風雨雷師、馬祖等一應祭祀時間寫在牌子上,掛在東耳房前時刻提醒。又命禮部鑄一銅人,手執簡書曰“齋戒三日”,祭祀之前放在他面前,使其心有所警省而不敢放。又令各衙門設木齋牌,上刻“各有常憲,神有監焉。”以便在祭祀時提醒百官。

    爲了表示對神的敬意,他特意設立神樂觀,以“務爲清淨”的道流掌祭祀雅樂,正如王直所說,“國朝於祀事爲最重,凡殷薦天地、祖考,皆有樂,而作樂者,必謹擇其人,以學老子法者清靜淳一爲可用,於是慎選其徒,處之神樂觀,俾專事焉。”正是由於對祭祀的重視,明代太常樂官的職能相對前代便變得更爲單一,只掌各類祭祀禮樂,用現代語言表示便是“高度專業化”。

    當然,這裏不必詳述有明一朝那極其複雜的樂官制度,只說祭祀與大典所用樂曲本身(任何典禮都需要祭祀,故祭祀用樂基本上就是典禮用樂)。

    明代的祭祀分爲大祀、中祀、小祀三等:大祀有圜丘、方澤、宗廟、社稷等;中祀包括朝日、夕月、先農、太歲、星辰、風雲雷雨、嶽鎮、海瀆、山川、歷代帝王、先師、旗纛、司命、司民、司祿、壽星等;諸神爲小祀。

    與祭祀等級相應,祭祀音樂分爲四等:九奏,用祀天地;八奏,用祀神祇、太歲;七奏,用祀大明、太社、太稷、帝王;六奏,用祀夜明、帝社、帝稷、宗廟、先師。

    祭祀音樂主要有兩種:中和韶樂和文廟大樂。中和韶樂廣泛的用於朝廷重要的祭祀大典,規模很大。明代祭祀樂章都有“和”字,如《中和之曲》、《廣和之曲》。不同等級的祭祀典禮,所配合使用的是不同樂曲。

    以上所說的九奏、八奏、七奏等,大抵相當於完成典禮所需要的幾次奏樂,而每一次奏樂則相當於典禮的一個階段。越是隆重盛大、級別規格高的典禮,奏樂次數便越多。

    大抵九奏分爲以下九步:迎神,奠玉帛,進俎,初獻,亞獻,終獻,徹饌,送神,望燎。每一步奏樂又可以從第一奏之曲目來大致判斷祭祀的級別——這當然不是非常準確,因爲在一大堆各種檔次的祭祀中,首奏《中和之曲》的時候特別多。

    然而,首奏《太和之曲》的卻很少見,通常情況下爲祭祀太廟。這也是高務實很熟悉此刻這支曲子的原因,而這一祭祀奏樂爲八奏,檔次可謂非常高了。

    或許有人會問,凱旋歸來本就是要獻俘太廟的,那此刻使用祭祀太廟的樂曲不是很合適嗎?那可不然,獻俘太廟與祭祀太廟是兩碼事,在禮儀制度極其嚴格的大明朝,完全不能混爲一談。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者如果並論,會有一種後世子孫自認爲能比肩祖宗的狂悖感,這誰敢亂來?

    然而此刻太常寺所奏的第一曲偏偏就是祭祀太廟首奏的《太和之樂》,可見今天的典禮儀式要麼就是生搬祭祀太廟的檔次,要麼就是直接新創一個檔次。

    此時的高務實是不能隨意亂動的,而是在樂曲響起之後立刻臉色一正,下馬向前走出人羣,而他身側的戚繼光比他還麻利,下馬還要更快,然後等高務實上前時緊緊跟上,立南而望北。

    待禮官唱喏之後,高務實與戚繼光便立即跪下——不止他二人,事實上是場中所有人都已經跪下,全都是面北而跪,包括皇帝在內,也包括蒙古人在內。

    彎腰磕頭狀的高務實悄悄瞥了一眼司儀臺,發現已經禮官面色肅然地捧出金盤,上置各類寶冊,一排九人莊嚴肅穆地站好等待下一步行動。此時高務實終於可以肯定了,今日所用的禮儀就是祭太廟!

    祭太廟的第二步不是奠玉帛,而是“奉冊寶”,現在寶冊已經端了出來,可見不會錯了。如果真要再穩妥一點,那就看下一曲奏的是什麼樂。

    此時高務實也跟着禮官的唱喏隨之念禱祝詞,這個祝詞很長,一句一句要念很久,此處便不細說。等到祝詞逐句逐句唸完,儀式正式進入下一步,奉寶冊之禮官直接將寶冊往北進獻——但問題在於此處不是太廟,高務實也很好奇他們要怎麼做。

    結果倒真是有些新意,衆禮官朝着太廟方向早已搭建的一排香案遙遙獻上寶冊。高務實雖然離得遠,但估計香案上都有大明曆代皇帝的靈位。這……或許算是朱翊鈞把祖宗們請出來閱兵了吧,這沒準還真是建國以來的頭一遭。

    而此時的樂曲也已經換了,所奏爲《熙和之曲》,完美符合祭祀太廟的用樂。

    後續的程序依舊異常複雜,同樣無須詳述,總之接下來的六奏如下:進俎,《凝和之曲》;初獻,《壽和之曲》、《武功之舞》;亞獻,《豫和之曲》、《文德之舞》;終獻,《熙和之曲》、《文德之舞》;徹豆,《雍和之曲》;送神,《安和之曲》。

    這一長串流程走完,所有人都已經跪到麻木了,像是許國之類年近七旬的老臣更是跪得顫顫巍巍、東搖西擺,但卻無一人敢中途罷禮,甚至不敢讓人攙扶——也沒人敢去扶。

    朱翊鈞本人看起來也不好受,他歷來有“足疾”,很多祭祀都是派勳貴、閣臣代祭,這一次毫不奇怪地跪得滿頭大汗。他能享受到的唯一優待,大概就是禮畢之後有司禮監的太監們飛快爬起來攙扶他起身。

    方纔的祝禱詞中有一段是由禮官代皇帝念聖旨,聖旨寫的則是本次祭祀的原因和理由。這裏也有異於往常之處,那就是祭太廟作爲兒孫晚輩皇帝祭祀祖宗皇帝的大典,聖旨中通常是以晚輩身份向祖宗報告自己的成績,其中即便提到臣子,也只是不點名的一筆帶過。

    然而這次不同,高務實發現自己的名字直接光明正大的出現了三次,分別說了三點:學識、文治、武功。

    學識沒得說,着重指出他是大明朝二百二十四年以來唯一一位六首狀元;文治則重點說了他“繼文正公遺志”治理財政弊端,使得朝廷歲入於去年首達開國之最;武功方面則更是今日大典的重中之重,詳細歷數了他出仕以來的歷次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