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7章 援朝抗倭(四十)立場【新年快樂】
    朝鮮王李昖讀罷郭再佑的回覆,當即勃然大怒,猛拍扶手,怒斥“豈有此理”。都承旨金應南連忙請大王鎮定,而李昖依舊怒不可遏,大聲喝問:“寡人如何鎮定?這些人究竟是不是朝鮮百姓?世子又是如何傳達王令的?爲何一個個都在違背寡人王令?

    寡人現在想問的是世子是否與義軍有勾結,否則朝鮮百姓怎麼會如此蔑視寡人?哦,寡人知道了,想必在他們看來,逃亡之王的王令已經不算王令,倒是世子下的令纔是王令吧?”

    金應南急忙勸慰:“殿下息怒,殿下言重了,義軍不過是無法信賴慶尚道的官軍而已,絕非蔑視殿下。歸根結底,義軍們總是爲了宗廟社稷、爲了國家、爲了大王而自發抗敵,請殿下體會義軍真心。”

    “爲了寡人?哈哈,好一個爲了寡人!”

    顯然李昖還不至於相信如此假到不能再假的說辭,他認爲義軍不過是憑藉戰亂,趁機擴充自身勢力的反賊,一旦他日民心所向,定將造反作亂,因此下令金應南傳令抓捕郭再佑及所屬義軍。

    金應南不敢當場反對,但隨後立刻與伊鬥壽、鄭澈商議。伊鬥壽憂嘆不已,頹然道:“今時今日,消滅義軍便如扼住自己的咽喉,無需敵寇動手,我們自己便能覆滅自己……二位,這命令如何能夠下達?”

    鄭澈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依我之見,此次王上動怒不過是氣極失言,畢竟從長遠看來,義軍存在必對克服國難、威懾敵後具有極其重要之意義,作用也是極大,王上只需細細思慮,定能明瞭於心。

    王上之怒,根源不過是在權威受損,而非義軍究竟做了什麼。不瞞二位,眼下我只擔心此事會殃及世子邸下……”

    伊鬥壽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也希望王上安歇幾日之後能夠回心轉意,但正所謂話分兩頭,王上若不能保全顏面,卻又怎會轉念?因此之故,我已通知柳成龍速返義州勸解主上,希望能有所作用吧。”

    柳成龍接到伊鬥壽書信後大喫一驚,連忙趕赴義州請見李昖,進言道:“殿下當真要把義軍當做盜賊或反賊抓捕?若是殿下決意如此,便請下發王令給臣下,臣下願親赴慶尚道,拿下反賊頭顱。”

    李昖大感意外,驚訝地問道:“愛卿也認爲義軍即盜賊、反賊?”

    然而柳成龍卻搖頭道:“殿下,義軍究竟會否成爲盜賊或反賊,並不在義軍自己如何選擇,而在於殿下如何看待。至於臣,臣是朝廷之臣,是大王之臣,大王如何看便是臣如何看,臣自己的意見無關緊要。”

    不同於其他人的進諫,柳成龍這個說法就很高明瞭,是典型的在政治正確基礎上進行進諫,效果自然也不同凡響。

    果然,李昖面色稍霽,語氣也不再如此前對其他臣子的進諫那樣冷冰冰,不過口風依舊冷厲:“依你之意,是寡人在逼迫義軍造反不成?”

    柳成龍答道:“大王想必並無此意,只是若真要這般行事,恐怕結局多半如此。”

    他頓了一頓,又繼續道:“如今義軍忠貞爲國,卻被當做盜寇反賊,該如何表達冤屈?若能鼓舞義軍士氣,將來殿下論功行賞,那麼即便讓他們聽從殿下號令,義軍也將無所不從,自然也就不會有所謂犯上作亂之舉再次發生。

    殿下,如今倭寇對義軍極爲苦惱,我官軍在明,而義軍在暗。於倭寇而言,是明暗皆敵,着實苦不堪言;於朝廷而言,我官軍爲正兵,而義軍爲奇兵,正奇相合,無往不利,此乃絕佳戰術配合。

    但倘若由官軍出手消滅義軍,則我軍正奇皆損,恐怕再無勝算。故此,爲天下計,爲社稷計,爲大王計,請殿下明斷,給予義軍官職,同時收攏民心。”

    其實不出朝鮮諸位大臣所料,李昖在前次下令之後已經有所悔意,只是他這人一貫好面子,話說出去了卻不方便隨隨便便收回——又不是如此前播遷一般,那是日軍打到面前了,不播遷是真的可能會死,就算不死也做不成大王,這兩件事怎能相比?

    不過,既然有柳成龍特意跑來勸諫,這便是給了李昖臺階。作爲朝鮮兩班的頭面人物之一,柳成龍既然風塵僕僕趕來大王面前親自開口勸諫,給他個面子那倒是可以的,畢竟這叫虛心納諫,乃是明君所爲。因此,李昖假意思忖一番,便慨然應允下來。

    但李昖轉念一想,覺得這事也不能太輕易了,於是又向柳成龍問及此乃世子之意,還是他柳成龍自己的意思。

    柳成龍見朝鮮王打算試探,深知當以維護王權作答方能使李昖暫時打消疑慮,因此肅然答道:“無論是世子還是臣之意,只要殿下接納,便都是殿下之意。畢竟只有殿下才是一國之君,餘者即便是世子又如何,至於臣則更加不值一提。”

    李昖聞言果然欣喜不已,笑道:“到底還是柳愛卿你老成持重、深明大義,寡人聞之甚慰,甚慰矣”。

    好一場風波,到此算是終於被壓了下來,官軍與義軍的矛盾也暫時被掩蓋了一些,至少表面上看來不再如之前那樣針鋒相對,雙方又能偶爾攜手對敵倭軍。

    與此同時,由於加藤清正基本上站穩了咸鏡道,朝鮮分朝行在爲了適應形勢變化,也很快移往成川。

    再說咸鏡道方面,其被日本第二軍團基本平定之後,加藤清正便將臨海君找來,笑吟吟地對他說道:“冒犯王子還請恕罪,鄙人有一事相求,還請王子能夠予以協助。”

    臨海君這人看來不僅紈絝,甚至還沒多少頭腦,一見加藤清正態度不錯,居然還長臉了,當下傲然道:“無論你想求我什麼,首先都該立刻釋放我們!你應知曉,我乃朝鮮大王長子臨海君,戰亂之後我便會登基爲王,你若現在將我釋放,則日後我必有重謝。”

    加藤清正原本就看不上這個紈絝廢物,現在一聽他這話,更是徹底看穿這位臨海君不過一草包而已。

    加藤清正當下一陣輕笑,便也懶得再拐彎抹角,以免這蠢貨聽不懂,而是乾脆直言,請臨海君寫信給朝鮮王,要求朝鮮王不要再負隅頑抗,而是立刻投降。

    臨海君再蠢也知道事情與自己所想差了千倍萬倍,頓時倍感羞辱,大罵加藤清正不止。

    加藤清正作爲從日本戰國摸爬滾打過來的老將,什麼風浪沒有見過,聽了這些話也談不上生氣,只是面無表情地下令部將鍋島直茂教訓臨海君。

    臨海君這樣的紈絝哪有多少志氣硬氣,在毫無憐憫的毆打之後很快遍體鱗傷,他心生畏懼,生怕再倔強下去會真的丟了性命,於是含淚寫下勸降書信交付加藤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