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7章 援朝抗倭(卅九)義軍誰屬
    那位朝鮮王子臨海君與其兄弟光海君不同,他算是把紈絝屬性點滿了十項全能,自入會寧之後便根本不思正務,白日裏是耀武揚威、欺男霸女,入夜後則是酒池肉林、尋歡作樂。

    南宋的詩人嘲諷當時人“直把杭州作汴州”,那這位臨海君大抵便是將會寧當做漢城了——可能還不止,畢竟早前在漢城時他不過區區尋常王子,但如今在會寧他卻是土皇帝一般,權力大了無數倍,地位更是尊崇無比,根本無人能管。如果要問臨海君現在的感受,恐怕便是“爸爸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這天夜裏,玩累了的臨海君正在沉睡,身邊左擁右抱兩位美人,空氣中都瀰漫着曖昧的香甜。可惜這份美好卻被突然打破了——會寧府使鞠景仁率一班衙役及衆多百姓闖入王子居所,殺散衛兵,直衝至臨海君榻前。

    臨海君被騷亂驚醒,兩位美人嚇得連忙躲入被中瑟瑟發抖,王子用惺忪的睡眼打量了一番,終於回過神來。他眼見被圍,怒火中燒,厲聲叫罵:“膽大妄爲!難道不知我爲何人?我爲當今大王子臨海君!爾等竟然膽敢不敬,我定將爾等扒皮抽筋,戮無全屍!”

    誰知鞠景仁卻不喫這套,怒罵道:“休得猖狂!你臨海君的‘威名’天下誰人不知!暴虐成性、狂妄自大、不學無術、驕奢淫逸,所到之處雞犬不寧!天下百姓皆願生啖你肉!眼下咸鏡道將被倭寇蹂躪,不如將你這無德王子上交倭軍,以全我等性命!”

    紈絝屬性十項全能的臨海君見威懾不成,自然立刻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瞬間變臉,連連求饒,只差跪下磕頭了。可惜鞠景仁根本不聽,只是冷笑着下令,讓人綁縛臨海君及尚未成年的順和君待命。

    到了十月二十三,加藤清正抵達會寧城前,鞠景仁果然率衆開城獻降,並獻上臨海君、順和君及從臣金貴榮、黃庭彧、黃赫、李瑛、穩城府使李銖、鏡城判官李宏業等二十餘人。

    加藤清正雖然霸道,但也不是不分好歹見人就殺,他接受了投降並下令好生款待王子及其從臣,只對不降之人格殺勿論。

    至此日軍在加藤清正的授意下向咸鏡道傳令,凡順降之民一律不殺,凡捕獲逃亡官員來獻者必有重賞。

    隨即,咸鏡道內的朝鮮百姓爭先恐後搜尋抓捕逃亡官兵,造成咸鏡南道兵使李渾被百姓襲殺,首級被割取送至會寧領賞;咸鏡道監司柳永立、咸鏡北道兵使韓克諴等人也皆被先後活捉,綁赴會寧。

    於是,日軍得以輕鬆平定朝鮮咸鏡道,加藤清正志得意滿,一邊繼續穩定咸鏡道局面,一面打探咸鏡道以北情報,意圖繼續進軍。

    按照加藤清正的想法和迄今爲止的瞭解,咸鏡道以北雖然是女真地區,但女真本就是大明的附庸,打女真和打大明沒什麼區別,而且佔領女真之後可不就能繼續殺奔大明本土了嗎?

    倘若小西行長還在平壤拖拖拉拉,而他加藤清正一路勢如破竹,先平咸鏡道,再佔女真地,最後第一個殺入大明本土,那他第二軍團可不就搶在奉行派的第一軍團之前光輝獨耀了?想想還真是讓人心潮澎湃、幹勁十足啊!

    與此同時,在朝鮮慶尚道,義軍首領郭再佑聽聞朝鮮有官軍叛徒名爲孔撝謙者,近來不僅一直在出賣情報,並且就藏身在一小股日軍所駐紮的妓院內。

    郭再佑最狠叛國賊,因此詳細籌劃,終於趁夜突襲此處,在日軍驚魂未定之下將孔撝謙及日軍全數斬殺,震驚當地。

    次日,郭再佑率衆攜帶孔撝謙的屍首及日軍首級前來慶尚監營。營官見孔撝謙屍首,大爲詫異,問道:“我們也正在抓捕孔撝謙,你們是從何處找到此人?”

    郭再佑部將沈大承對官軍之無能早已看不順眼,立刻冷笑着出言嘲諷道:“官軍連找都找不到的人卻被我們所獲,如此驚訝不嫌丟人麼?”營官大怒,質問既發現孔撝謙所在,爲何不立即上報官軍,反而擅自行動,打亂官軍部署?按照他的說法,自然是義軍在搶奪官軍功勞。

    郭再佑攔住勃然大怒的部將們,並儘量沉住氣,說明來意道:“我等不在意此等功勞,只是義軍的武器相比人數十分缺乏,想請觀察分享武庫兵器,支援義軍。”

    營官冷笑一番,以武庫兵器只能分派官軍爲由拒絕。郭再佑忍不住怒道:“國家危難如風中殘燭,能與倭寇作戰就是朝鮮的士兵,請立刻轉告觀察,爲我等分派武器、報效國家!”

    但慶尚道監察其實並不在營中,而營官本就與義軍相看兩厭,自然再次拒絕。郭再佑氣不打一處來,乾脆下令義軍自行搬運武庫。營官雖然怒不可遏,可惜官軍着實不成器,根本難以阻攔。

    此時慶尚道觀察使金睟正巧率部回營,連忙喝令義軍停止搬運武庫。郭再佑見金睟前來,先行自報家門,想看看對方有何說辭。

    金睟倒還有些當官的架勢,聽完頷首道:“本官聽說過你的事績,算是頗知兵法,率領義兵四處出擊,斷糧伏擊,偷襲騷擾多有小勝,給倭軍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擾,被稱爲天降紅衣將軍,今日一見果然英武。

    只是據我所知,你也是文科及第,應當知曉尊禮守法之要義,怎能不經允許,擅自搬運武庫?”

    他這番話說得先揚後抑,但頗有章法,郭再佑不便硬頂,便解釋說以當前情勢緊急,方纔又有些誤會,因此行動有些冒失,但還是再請金睟允許。

    然而金睟作爲官軍的直屬上司,自然也不能隨意分配麾下軍兵的武庫,否則他接下來如何指揮?因此斷然不許,還責令國法森嚴,擅自搬運武庫與盜賊同罪。

    郭再佑大怒道:“若是與倭寇拼死作戰之人爲盜賊,那麼一見倭寇便逃之夭夭的諸公和官軍又當如何稱呼?”義軍衆人自然大聲附和,嘲諷官軍只需雙腿追兔,無需手持兵器,這作戰之事不如就由義軍代勞好了。

    郭再佑此時早已氣極,也顧不得什麼大家都是文人出身,又道:“既然官軍無法保護百姓免受倭寇殘害,則武庫兵器自當交到義軍手中,由義軍保家衛國、驅逐倭寇。觀察如若堅持不許,我看恐有順倭之嫌!”

    金睟雖然沒有多少戰功,但自問不是“順倭”之輩,當下大怒,拔刀相向。

    郭再佑對此不屑一顧,冷笑道:“國難之際,刀劍所指應是倭寇而非百姓,若觀察非要與義軍戰鬥,那義軍也只能被迫迎戰。”義軍隨即怒目而視,欲與官軍決戰。

    金睟語塞,再度喝令義軍不交還兵器便上報治罪,郭再佑脾氣也上來了,森然道:“不管你是上報朝廷還是上報倭寇,像你這等懦弱無恥之徒,也不配統兵作戰。”隨即,郭再佑便領義軍將武庫搬運一空,官軍左右爲難,不敢阻攔,金睟氣急敗壞,立刻將此事上報義州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