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81章 朝歸倭附(圩六)說服
    對於張佐治這個人,高務實沒有什麼“歷史印象”,他不知道此人在歷史記載中雖然事蹟不多,史書對他的介紹也很短,除了留下一個《張佐治遇蛙》的故事之外基本就沒多少了。

    但是,仍然記載了其爲人至誠,一身廉潔,兩袖清風,數次回鄉省親都是“垂橐歸裏”,最後以勞瘁病逝天津。病重時僚屬入室探望,見其布被草蓆,四壁蕭然,莫不爲之感動,逝世後幸虧由僚屬出資收殮並助其歸葬故里,否則恐怕連落葉歸根都難。

    不過高務實雖然不知道這些,但從這幾年的情況來看,他認定張佐治算得上一位能臣,尤其是他具備這個時代官員難得的主觀能動性,實在不該埋沒。

    接風宴散去之後,葉向高將高務實請入撫院,張佐治、倪尚忠隨往。天津鎮守太監趙又吉知道談大事跟他沒什麼關係,雖然葉向高也禮貌性地開口相邀了,但他連忙隨便找了個藉口婉拒好意,自行離去。

    四人於是在後院花廳會面,葉向高雖然是學生,但畢竟是地主,因此坐了東位上首;高務實身份貴重,且他來天津是客,故坐西面上首。

    不過話說回來,張佐治與倪尚忠也是天津本地官、將,故也坐東面,於是西面就像是專爲高務實所設一獨席,倘若不看方位的話,倒有些像老師在給學生授課。

    不過要說明一下,讓客人坐西席是主人的自謙,本質上就是一種謙卑的姿態。

    儒家最講倫理觀念,所謂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反映在座席上也是有規矩要講究的。

    一般而言,古人席次尚右,右爲賓師之位,居西而面東。家塾教師和官僚們的幕客,都稱爲“西賓”,又稱“西席”,主人稱爲“東家”。所以古人尊稱授業解惑之師爲“西席”。

    那桌上的主位是哪個位置呢?按制,面南爲尊,面北爲卑,人的座位有南北面向之分,不能僭越。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一國之君的座位,必須坐北朝南,這是最不能馬虎的。

    當然,真要分的話,席位尊卑有君臣和主賓兩種類別。君臣主要是南北方向來說,皇上以南面作爲獨尊之位,也就是南面稱尊,北面稱臣。

    而主賓之禮則取東西方向,出於對賓客的尊敬,主人自坐東位;而讓客人坐西位,即面東而坐。

    座次問題不是小問題,史書中多有記載,例如《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載:“(趙)括一旦爲將,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

    趙括做了統兵大將,自己面東而坐在尊位上,氣勢完全壓倒其他的軍吏,將一位少年得志的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注:我這段評價是持中立態度的,趙括到底是不是草包的問題現在有很多爭論,認爲他其實表現不錯的一些理由也並非沒有道理。]

    再如《漢書·王陵傳》記載,項羽把王陵的母親放在軍中,王陵的使者來了,項羽就讓王陵的母親東向而坐,讓使者看到自己對王母是尊敬的,想以此來招降王陵。

    由此可見,在室內坐西面東是上座,所以古人將賓客和老師安排在坐西朝東的座位上,以表示尊敬。

    坐好之後,葉向高仍然先開口祝賀老師又獲大勝,張佐治與倪尚忠也只好跟着恭喜。高務實微笑着擺擺手,道:“仗還沒打完呢,現在恭喜其實還早了些。”

    葉向高忙問:“近來有傳言說恩師欲跨海而擊倭國本土,莫非此事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恩師果有此意?”

    高務實笑容不變,問道:“依你之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葉向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一番纔開口道:“學生以爲,以恩師之能,取倭國自是不難,但難的是當前恐怕還有一件大事急切要辦,不知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會有衝突?”

    葉向高沒有明說另一件事是什麼,但高務實當然很清楚,他說的自然是朝鮮內附。

    “你認爲朝鮮內附這段時間,一定要由本閣部親自坐鎮漢陽才能確保萬無一失?”高務實微微搖頭:“這卻不然。朝鮮上下固然畏我,但歸根結底是畏我天朝,而非畏我一人。只要皇上下定決心,無論我在不在朝鮮,都不影響內附順利完成。”

    “可是如此大事,以學生愚見,還是有恩師親自坐鎮更讓人放心。”葉向高眉間流露出一些憂慮之色,道:“近來聽聞朝鮮黨爭異常激烈,甚至導致前領議政柳成龍、前都元帥權慄等人陰謀兵變,甚至襲擊我天兵駐守之漢陽這般事故。由此來看,朝鮮局勢在於內部不穩,當前之所以沒有再鬧出什麼事來,完全是大軍彈壓之效……”

    “也不盡然。”高務實搖了搖頭:“權慄兵變之前,你這番看法是大致不差的,但權慄兵變之後則情況已然出現了變化。”

    當下,高務實把朝鮮黨爭的大致情況解釋了一番,然後道:“故南人黨原本所憑恃倚仗之軍力已被摧毀。如今三黨手裏都沒有兵權,看似一個個都是高官勳貴,其實什麼事也做不了。我天兵但凡留下個兩三萬人,就能控制朝鮮局面。”

    這一下,葉向高還沒說什麼,天津總兵倪尚忠倒是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侯爺,朝鮮怎麼說也是號稱三千里江山之國,這麼大的地面只放兩三萬人……夠嗎?”

    張佐治同樣吃了一驚,也問道:“閣部,如今我天兵在朝鮮也就十餘萬,若是留下兩三萬人在朝鮮,則進軍倭國之兵力恐怕還不足十萬之數。

    據聞倭國有兵五十萬,我若跨海擊之,地利人和均不在我,又有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這是否有些……不夠穩妥?”

    “所謂倭國五十萬之兵,這一說如今是否還成立,本就在兩可之間,畢竟他們在朝鮮的損失可不是說補齊就能補齊的。

    這麼些年的跨海大戰,可不只是我大明花費巨大,倭寇花費並不比我大明輕巧,而其國力則遠不如我大明。因此來看,這所謂五十萬大軍,如今還能保證六七成實力就算難能可貴了。

    與此同時,有一點你們切莫誤會,那就是倭國國內的情況與我大明完全不同。豐臣秀吉此前統領倭國,並非說他就真是什麼日本國王,只缺我天朝一紙冊封。其實此人在日本的官職叫做關白,後來退隱幕後操控政局,則自稱太閣……不管怎麼叫吧,頂多算是攝政。”

    張佐治恍然道:“哦,閣部是說,倭人僞帝當時年幼,而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恰好豐臣秀吉這位攝政又死了?”

    高務實愣了一愣,反問道:“張觀察,你是怎麼得出這麼個結論來的?”他也不等張佐治回答,苦笑道:“不瞞你說,倭人僞帝年歲幾何連本閣部都不清楚,因爲根本就沒人關心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