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19章 汝契兄,別來無恙?
    難道他要污衊我圖謀不軌

    李成梁忽然有些不寒而慄。

    平心而論,圖謀不軌這種心思,他李成梁是真的沒有。不說別的,就說一點:僅憑遼東根本養不活他的四萬家丁,他就不會傻兮兮的“圖謀不軌”。

    遼東窮是窮,其實養活四萬騎兵還是做得到,但那是有前提的,就是李成梁必須自己貼錢現在他也貼錢,但貼法不同。

    現在這支李家軍,朝廷是出軍餉的,不過李家軍不止是靠軍餉喫飯,因爲軍餉的標準顯然不夠高,實際上只佔正常開銷的大概四成。

    李家軍還有三大財源:一是朝廷的戰功賞賜;二是戰爭中的搶掠;三是李成梁給的“補貼”。

    這三大財源的比例並不是固定的,通常來講,最高的是朝廷的戰功賞賜,這筆錢相對來說也比較穩定。

    最不穩定的就是搶掠,打蒙古的時候一般只能搶些馬匹牛羊,牛羊基本上直接作爲犒賞,內部就消化掉了,而馬匹又大多會用於補充戰損或者擴大馬廄存量,也很難“外銷”換錢;

    反倒是打女真的時候,搶掠這一塊比較有賺頭,因爲女真不算遊牧,而是漁獵,甚至還有好些已經開始農耕的,這些部落都有寨子,寨子裏頭多多少少有些存貨,毛皮、人蔘、鹿茸、東珠之類,哪樣都可以換錢。

    不過女真和蒙古有區別,蒙古可以說打就打,女真卻不行,他們大多數都是服從朝廷羈縻的,不能不分青紅皁白就去打人家,這就限制了李家軍的創收

    而正是由於搶掠收益的不穩定,李成梁自己需要補貼的數額也就穩定不了,用財務術語來說,搶掠收益額和李成梁的補貼額算是“負相關”:搶得多,需要補貼的就少;搶得少,需要補貼的就多。

    李成梁如果真的圖謀不軌,打算割據遼東的話,首先朝廷的軍餉和賞賜就沒指望了,而這兩筆錢原本就是大頭。其次隨意搶掠是不可能的了,靠着遼東一隅之地,在沒了朝廷的支持下,能夠守住本土都要燒高香,還主動出去搶掠,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夠痛快。

    但如果既沒有朝廷軍餉和賞賜,又沒法出去搶掠,這四萬多拿大把銀子喂出來的大軍要怎麼養只能李成梁自己全貼,可那樣一來,李家的家底就全搭進去了,而且單單一個遼東,怎麼能夠立足得穩,也是不能不考慮的事。

    因此“圖謀不軌”是真的沒有,李成梁只是當年窮怕了,深刻認識了地位和錢財的重要性,所以纔會不斷的擴大實力來提高自己在朝廷、在遼東的地位,又不斷的積累財富,以確保這種富貴能夠長久。

    直到高務實開始“處處針對”,他纔有了警覺,開始不斷的琢磨高務實的動機,以至於現在疑神疑鬼,只差要神經衰弱了。

    好在他已經決定,今晚一定要探明這個原因。

    李成梁來拜訪高務實的時候很是規矩,遠沒有平時出行的好大排場,本身此去遼陽就只帶了五百家丁隨身護衛的他,從牛莊馬驛前來東昌堡時甚至只帶了二十多名親衛。

    站在東昌堡內,在張萬邦家丁們看似客氣的簇擁下,李成梁儘量維持自己遼東大帥的風範,威嚴而不驕矜,卓然而不凌人,負手而立,閉目養神。

    直到張萬邦匆匆跑回來,客客氣氣地道:“大帥,撫臺有請。”

    張萬邦雖然是高務實的嫡系,但畢竟李成梁纔是遼東總兵,所以按制來說,張萬邦是他的僚屬部將,叫他大帥是完全合理的。

    不過李成梁總覺得張萬邦的這一聲“大帥”叫得非常言不由衷,雖然看似客氣,卻明顯流露出一種疏離,遠不如遼東本地將領叫出來那麼自然。

    但李成梁現在沒心思在意張萬邦的想法,只是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然後便動手解開斗篷的繫帶。注:明代披風和斗篷不同,披風是有袖子、直領、兩邊開叉的,倒是斗篷的樣式更符合現代人關於“披風”的概念。

    他背後的李平胡雖然在面對別人時孤僻傲慢,此時卻很主動地上前接過李成梁的斗篷,問道:“大帥,屬下等”

    “候着。”李成梁沒有客氣,直接叫他們在此等候。李平胡也沒什麼不滿,領命之後便退後兩步站好,一動不動。

    李成梁自己則對張萬邦道:“三錫,有勞引路。”

    張萬邦雖然對李成梁談不上多麼尊敬,但畢竟身爲下屬,至少面子上的規矩還是得有,聞言忙道:“大帥客氣了,請隨卑職來。”

    於是張萬邦便將李成梁引至高務實暫住的院子,此時這院子內外都是高務實的撫標親兵把守,不說裏三層外三層,也是三步一哨、一步一崗,嚴密異常。

    李成梁見了,心裏都有些訝異,忍不住問張萬邦:“近來東昌堡附近治安不靖何以如臨大敵一般”

    其實李成梁心裏擔心的,是高務實對他的疑心難道已經重到這個地步了,連見個面都要特意加強守備要真是那樣的話,問題就不是一般的嚴重了。

    不過張萬邦卻咧嘴一笑,道:“大帥說笑了,東昌堡能有什麼治安不靖的雖然遼東有幾股綹子,但再橫的綹子也總橫不過韃子,怎麼可能來東昌堡生事”

    說着微微一頓,又道:“至於撫臺這邊,據卑職瞭解,一直都是這般防衛嚴密的,畢竟您也知道,京華”

    李成梁這才一臉恍然,不再多問,朝張萬邦微微頷首致意,便徑直向前而入,但卻同時伸手摘下自己的烏紗帽,單手託在胸前。

    進得院中,自然有撫標親兵引路上前。李成梁本以爲高務實作爲最年輕的撫臺,此時可能會拿捏架子,端坐堂中等他拜見。

    卻不料那兩名撫標親衛卻將他引入花廳一邊,而且一轉進偏院,就發現高務實一身寶藍色道袍,立於花廳之外,微笑着朝他看來。

    “汝契兄,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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