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051章 夜會
    在五軍都督府答應起來倒是痛快,但這件事要想能成功勸說朱翊鈞答應,其實還是有些難度,即便是高務實也不得不仔細考慮考慮說辭。

    這件事之所以難,有幾個要點。

    其一就是朝廷使用這批免費勞動力已經形成習慣,不管是工部還是朱翊鈞本人,極有可能都難以理解爲何使用這批“閒置勞力”居然還要出錢。難道你們不是朝廷養的兵既然是,爲什麼不聽朝廷調遣

    其二則在於工部是文官衙門,而京營除了高務實這個協理京營戎政之外,其餘基本都是武臣,頂多也就五府裏頭有幾個低級文書官罷了,地位上實在相差懸殊。

    文臣衙門面對武臣衙門,心理上的習慣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工部方面估計是這樣想的:我工部調用你們的人辦事,那是瞧得起你們,你們應該覺得萬分榮幸纔對,爲何如此不知好歹,居然還跟我談錢

    當然這種心態的形成除了文武地位的巨大差異之外,此前京營實在沒什麼用處也是原因之一,工部方面估計也存在一種廢物利用的心態。

    既然都已經是廢物利用了,那還談什麼錢不錢的就好比在大街上拾馬糞,難道還要給馬主人付錢嗎

    其三則是朱翊鈞可能也算不清這筆賬。其實這筆賬直接在紙面上看,朝廷一旦出錢,看起來就的確是虧了,但高務實知道這種看法實在太膚淺,國家層次的經濟賬怎麼是這樣算的

    京營或者說三大營這個朱元璋和朱棣兩父子搞出來的玩意,原本就是作爲朝廷的“中央軍”存在的,而“中央軍”有什麼特點

    特點就是不管你這朝廷的財政糟糕到什麼地步,都必須維持這支軍隊的穩定,因爲一旦連這支軍隊都不穩定了,你這朝廷距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這一點參看崇禎末年就很清楚,朝廷真正能夠順利調動的部隊都完蛋之後,甭管是吳三桂還是左良玉亦或者別的兵頭,崇禎除了哄着捧着之外,就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了。

    現在朝廷當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京營這裏每年還是要投不少錢進來,武器裝備的保養更迭是一方面,維持京營至少不會餓死人、凍死人則是另一方面。

    但眼下高務實進行生產建設兵團改制之後,實際上朝廷在這一塊已經解放了,因爲從此之後的生產建設兵團不僅“自負盈虧”,而且還要養活供給真正作爲中樞野戰軍存在的衛軍。

    在這個過程中,朝廷要負擔的比例已經很低,大抵是常規用度全歸生產建設兵團負責,而朝廷的撥款只負責裝備更迭比如添置新型的大炮、火槍等等。

    當然,戰時這支特殊況例外,這個屬於“戰爭經費”質,還是得朝廷出錢的。

    那麼這樣一來,既然京營都要自負盈虧了,它平時不管接工程還是自行生產,就都屬於商業經營質。這個時候你朝廷還要來白白使喚人家,怎麼說得過去

    至於說虧不虧,一來是朝廷本的常規負擔已經減輕,戶部無須再支出這筆開支,這筆錢當然就可以回頭撥給工部開大工。二來生產建設兵團被高務實定義爲商業質之後,它本也是要納稅的,而且還是一筆特殊稅高務實將之命名爲“生產建設盈餘貢”。

    這筆“生產建設盈餘貢”,是在經過高務實這個戎政侍郎覈算之後,將生產建設兵團每年盈餘的四分之一,作爲一筆特殊“納貢”繳納給內帑。

    爲什麼是內帑而不是戶部呢因爲高務實覺得這筆錢只要跟戶部掛鉤,眼下實學派掌握戶部的時候或許還能控制着不去過多幹預,但將來萬一戶部不歸實學派掌控了,按照文官集團的習慣,多半就會打鬼主意。比如直接插手,乃至於通過改動繳納比例等手段來壓榨生產建設兵團,那就完蛋了。

    生產建設兵團實際上是衛軍的財政基礎,它要是被戶部給喫垮了,那衛軍也只能跟着完蛋,如此高務實在京營這塊的改制也就夭折了。

    所以這筆錢高務實寧可給內帑,也不能給戶部,哪怕戶部現在還是實學派掌權的,他也不敢開這個口子。

    而且這樣一來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朱翊鈞哪怕就是衝着這筆錢看,也會更多的考慮維護生產建設兵團的利益,而不是任由他們被文官集團欺壓而無動於衷。

    不過從工部這次的舉動來看,要麼朱翊鈞還根本不知,要麼就是他還沒有適應這個思路,甚至更直接一點,他可能還不知道生產建設兵團到底能給他“納貢”多少。

    或許在朱翊鈞想來,生產建設兵團能夠按照高務實的計劃養活他們自己和衛軍就已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至於納貢什麼的,他說不定根本就沒指望過。

    高務實把這其中的利益關係自己在腦子裏再三剖析,直到理得清清楚楚之後,這才輕鬆下來。看了看時間,又要下值了。

    今晚還是和前段時間一樣,直接在昭回靖恭坊的狀元第過夜,就不去白玉樓了。

    不過意外的是,等他回到狀元第,卻發現居然已經有客上門了。

    這位客人對高務實的這狀元第極爲熟悉,此刻正坐在觀景涼亭之中欣賞夕陽下的什剎海風光。

    看見高務實過來,着一大紅紵絲麒麟袍的客人笑呵呵地迎了上來,拱手笑道:“求真兄,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想要蹭一頓晚飯,不知求真兄可肯施捨一二”

    高務實哈哈大笑,拱手回了一禮,半開玩笑地道:“堂堂左宗正上門,下官有失遠迎,已是無禮之極,設宴賠罪也是應該的,談何施捨”

    原來這位“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任命爲左宗正的駙馬都尉侯拱辰。

    侯拱辰在這裏曾經住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對此處極爲熟悉,甚至連府上的門子都跟他很熟,再加上高務實老早有過交代,侯拱辰屬於可以直接請進門的客人,因此他才得以直接在府內等候高務實下值。

    高府的下人自然都是很有眼色的,在侯拱辰剛剛來的時候就知道他肯定要和自家老爺有一番懇談,因此早已備好兩人的晚宴。高務實因爲前世有過減肥經歷,所以習慣於晚飯早些喫,這時便直接拉着侯拱辰一道。

    侯拱辰此來是爲何事,那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的,高務實等菜上齊便將下人們都打發出去,兩個人自斟自飲,相對而食。

    高務實是個有酒量沒酒癮的人,晚上即便是待客,也只是用了一小瓶葡萄酒。

    “此酒是從極西之地的佛羅倫薩漂洋過海運抵大明而來的,數量頗爲有限,不過恰巧我這裏倒有幾瓶。今兒咱們就開上一瓶,算是慶賀侯兄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