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082章 寧夏之變(中)
    張惟忠看了一眼,答道:“東北角那處便是哱參戎的宅府,他從軍數十載,家資殷實,府中家丁衆多,是以熱鬧;南邊那處倒不是尋常宅邸,而是京華商社的寧夏分社,因有許多倉庫、馬廄等,佔地頗大,再加上家丁和僱工也多,還有許多商人來往,自然車水馬龍。”

    梁問孟恍然,看了看,心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想到張惟忠對寧夏城如此熟悉,不僅心中滿意。

    不過,他心下卻也有些疑慮,暗道:求真世兄在信中說張惟忠老成持重、忠直可信,如今看來是不假了,但他又說此人臨機決斷有所欠缺,御下之道亦恐過於寬厚,讓我多加留意,這卻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是真,求真世兄是從何處獲悉?難道是麻貴那兒?

    他心下有所遲疑,便命親信江廷輔小心警覺,暗中查訪,一有消息即刻稟報。

    數日後,中軍坐營江廷輔果然察覺營中似有異動,急報梁問孟並懇請即日補發不足糧餉,以期安定軍心。

    江廷輔言:“近日標下察覺營中異動,各級軍官輪番走動,有名有姓者恐已不下百人,此必與本鎮多次拖欠餉銀有關,府庫克扣之說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軍營異樣,以標下觀之,長此以往恐生兵變,請撫臺垂憐軍戶貧寒,開恩撥餉,以免引發大禍!”

    梁問孟大怒,斥道:“封疆大吏豈是彼等可隨意污衊!本官爲官清廉,剛直無私,朝野上下何人不知?寧夏軍鎮軍官貪婪,士卒忘義,竟如此放肆至污衊上官,綱常何在法度何在!”

    江廷輔不敢多言,只是慨嘆一聲。

    梁問孟怒氣稍消,又道:“你只知本撫手中尚有軍餉,卻不知這軍餉乃是本鎮一年之用,倘若年初就開始增發,待年中一過,難道就不喫飯了?更不必說一到冬天,花費還要更多,屆時本撫難道就上奏朝廷,說寧夏已然斷餉,請皇上再補一筆款子?若果然如此,皇上當作何想,內閣當作何想,戶部又當作何想?

    再有,如今河套或有變故,一旦局面有異,本撫這裏又無銀子在手,如何防守邊關?更不必說西寧丟失之後,郜制臺三番兩次催繳,以期能聚兵西征,此乃國之大事也,本撫難道抗命不徵那些欠賦?”

    這些事,顯然就超過江廷輔的思慮範疇,他只能保持沉默。

    梁問孟罵了一頓,消了些氣,便命他自行回去,隨即則召集營兵,明令下發:凡裏通外敵,劫掠百姓者,必斬之;凡造謠生事,污衊上官者,必杖責二十;凡犯上作亂,挾持上官者,必引滅族之禍!

    梁問孟自認朝廷天威之下,各營受此嚴令,必不敢輕舉妄動,對各營串聯之事並不太以爲然。

    二十八日夜間,哱拜父子突然傳信各級軍官,信中言及梁問孟意欲在次日將生事官兵盡數剿滅,以儆效尤。

    原本各營日前受了梁問孟一番警告,不少人想起朝廷的威嚴和文官的手段,都有些暗中打退堂鼓,但此刻一聽梁問孟要拿他們祭旗,頓時顧不得許多了。

    各營立刻躁動兵變,寧夏鎮四營官兵羣起響應,哱拜引部將繼雲在城中忽然暴起,第一時間擒殺了遊擊梁琦及守備馬承光。

    寧夏總兵張惟忠這才知道哱拜已經把本部家丁全部悄悄聚攏在城中。張惟忠對寧夏城十分熟悉,知道在鎮城遊擊梁琦及守備馬承光死後,沒有人能再抗衡本來就是撫標參將的哱拜,只能一邊派人緊急通知梁問孟,一邊領着親兵去找哱拜,想勸他趕緊懸崖勒馬。然而哱拜自問內可以控制寧夏,外則有強援照應,根本沒有回頭的打算,因此張惟忠立遭扣押。

    張惟忠一被扣押,哱拜二話不說就持總兵印信大開城門,引亂軍涌入,繼而進佔險要、武庫、糧倉等地,城內官防士卒不知情者全數扣押。哱承恩則帶兵強入慶王府。

    慶王府早在正德年間就因獲罪而被削去護衛親軍,此時慶王府內不過數十名護衛家丁而已。

    三邊總督郜光先此前倒是派了一千多人來保護慶王,但郜光先和梁問孟都只是把河套的鄂爾多斯部當做假想敵,根本沒想到寧夏城內居然會出事,因此那一千多人現在還在城北之外安營,根本不在城內,絲毫也幫不到慶王。

    待叛軍一通亂殺,慶王府的那幾十名護衛家丁早已四散逃竄,而此時的慶王朱帥鋅其實尚未正式襲封慶王——他父王倒是薨了,但他這個世子還在“考察期”,因此所謂“慶王”只是大家按習慣這麼叫。

    這位小慶王哪裏見過這種場面?他本就年少膽弱,此刻驚慌失措,好在被其母妃帶入地窖躲藏。可惜,小慶王倒是暫時無憂了,其母妃卻因挺身而出阻攔叛軍,而被叛軍當場砍殺。

    哱承恩搜索慶王不到,便下令盡取慶王的王服王冕,着身材相仿者穿戴,挾持出門,招搖過市,用以威服寧夏——畢竟在理論上,慶王就是鎮守寧夏的藩王。

    哱拜則帶次子哱承寵、義子哱雲、哱洪、哱塞及部將土文秀等,自引家丁三千直入巡撫衙門。

    梁問孟剛收到張惟忠的示警,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被團團包圍。

    不過,當梁問孟看見耀武揚威而來的哱拜之時卻面不改色,反倒手指哱拜,當場喝罵道:“韃靼小賊,我早知你必生異心!本想待旨意下發再將你拿獲,未曾想你居然能鼓動寧夏鎮四營叛亂,此事是我失察,有負皇上封疆之託,惟一死謝罪而已。然爾等叛臣賊子犯上作亂,殘害忠良,早則旬月,晚則半年,亦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受萬世唾罵!”

    哱拜大怒,發起狂性,一掌便將梁問孟抽至牆角,衝他怒罵道:“狗官死到臨頭,還敢故弄忠義!我哱拜平日不懂禮數,驕橫跋扈,卻從未心生叛亂之心。倒是你這寧夏巡撫,總想置我於死地,加之你貪婪成性,視兵卒爲牲畜,軍心已失,不然我也難以鼓動四營叛亂,此皆爲撫臺之功也!”

    梁問孟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梁某人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豈會在意爾輩禽獸之語!吾此生餘恨,不過是寧夏之失在我,有負皇上信重,有負求真示警,唯此而已!哱拜,事到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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