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10章 何時可以回京
    召對雖然結束,朱翊鈞對申時行的話也還是放在心上了。申時行的觀點主要是兩條:一方面是不主張在遼東針對圖們發動反擊,堅持認爲只要牢牢守土就好;另一方面則是對戶部提出的批評,認爲戶部的表現無法令人滿意,處事理政過於刻板,不知變通,面對突然需要大筆花錢的情況不知所措。

    另外,申時行對此還有一句話讓朱翊鈞印象深刻,就是他提到“錯非寧夏旦月而定,戶部如今該當如何”

    該當如何朱翊鈞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以今年的情況來看,高務實平定寧夏這一仗但凡打上三個月,戶部大概就能餓死耗子了;萬一要打半年,戶部上下有一個算一個,全殺了也不帶冤枉的。

    但是按照正常來說,叛軍高達六萬,號稱二十萬的這種場面,平叛之戰一打半年是真的一點也不稀奇。這次只打了一個月就基本告定,真沒有別的道理可以講,完全是高務實兵略無雙。

    朱翊鈞雖然是不懂作戰的,但是他當了十多年皇帝,親政也有五年了,是看得出來此戰最關鍵的兩點在哪的。

    第一個關鍵點就是高務實的切入點,他沒有選擇帶領大軍直奔寧夏,來一個什麼大軍雲集、幾路合圍這種最常見的平叛打法,而是一邊命李如松去加強陝西防衛,以免寧夏之亂波及更廣,一邊親自領兵去解決鄂爾多斯的問題。

    作爲一個事後諸葛亮,朱翊鈞現在也看出來了,高務實的這套打法有點像他小時候跟自己說的“圍點打援”,而且一出手就如“圍點打援”的經典之戰唐鄭虎牢關之戰一樣,打掉了被寧夏視爲後手的鄂爾多斯部,讓寧夏城中的叛軍體會到了當年王世充的絕望。

    而且在朱翊鈞看來,高務實這一次甚至比虎牢關之戰還要有效,因爲他不僅是擊敗了“竇建德”,還把河套的力量收爲己用。此戰之後,高務實除了順義王派來的三萬脫脫軍之外,還憑空得到了太虎罕同、伊勒都齊四萬餘騎,奠定了以夷制夷擊敗火落赤兄弟的基礎。

    “以夷制夷”是中國曆朝都玩的把戲,但玩得好的還真不多,比如唐朝前期玩得還是不錯的,怎料後期就玩脫了。不僅是安史之亂由“胡兒”發動,還有怛羅斯之戰的葛邏祿人、收復長安時的回紇人等等,都是玩脫了的表現。

    按照高務實當年的說法,這是大唐自身衰落導致無法有效震懾附庸軍的表現,不過他也說了,唐朝的控制和本朝對土默特的控制不同,唐朝基本上是單純靠着軍事實力控制的,而大明控制土默特則更多的是靠經濟手段當然,軍事前提還是有的,那就是土默特既打不進來,也搶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些話是當年高務實在闡述控制蒙古的可行性時和朱翊鈞說的,朱翊鈞一直記得很清楚,所以高務實這次一用上這種手段,朱翊鈞就更加高興了。這說明高務實此前說的道理是真實存在的,當土默特靠軍事手段無法在大明取得足夠的生活物資,就只好依附於大明,久而久之,當這種依附性越來越強,越來越形成習慣之後,他們就連自己的軍事力量也不得不爲大明所用。

    漠南之戰後,高務實說動土默特幫大明守好大寧城的後路,脫脫還只是帶了一兩萬騎兵出馬,甚至把漢那吉還收了謝禮。而數年之後寧夏平叛,脫脫再次出馬的時候直接帶了三萬大軍,不僅幫忙搞定了鄂爾多斯,而且還肯出兵甘肅,並且沒有提其他要求,這就是“西懷”成功的明證啊。

    高務實先處理完鄂爾多斯部是這次寧夏之戰能夠如此快速獲得成功的第一個要因,不僅打滅了哱拜等人的退路和信心,而且直接給自己增加了七萬餘騎兵,形成對火落赤兄弟的巨大兵力優勢。

    接下來第二個關鍵點,則是高務實在奪取寧夏之戰中所使用的攻心之策。

    這攻心之策也可以分作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圍而不打,第二部分是離間計。

    一戰擊敗博碩克圖主力,一日之內拿下靈州。此二戰之後,寧夏叛軍對高務實所領官軍已經產生了強烈的畏懼心理,只好全軍龜縮於寧夏堅城之中負隅頑抗。這個時候,高務實帶着七萬大軍在寧夏城外圍而不打,會導致什麼呢當然是城內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接下來的雷霆一擊有多猛烈。

    道理很簡單:沒有出手的小李飛刀才最有威懾力,因爲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不會死在這一刀之下。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種不斷加強的心理威懾之下,寧夏城內當然會出現不同的聲音,這就是圍而不打的意義。

    但僅僅如此還是不夠的,高務實沒有時間坐等他們“久則生變”,因此第二計出現了,離間給這些不同的聲音再加把火。

    朱翊鈞收到戰報之後,對高務實的這一套組合拳真是歎爲觀止。此戰之勝,不是高務實算盡了天機,他是算盡了人心啊。

    雖說這場仗最後還是放了幾輪炮,但也算得上是“不費一兵一卒”輕取寧夏堅城了,若這還不叫世之名帥,那什麼纔算名帥

    所以申時行這話其實也有道理,要不是高務實這一仗打得如此快速、順利,戶部不得天天跑來哭着說真的沒錢了更別說按照一般的平叛戰爭來打的話,打完這場仗估計寧夏也就差不多廢了,十年都未必能恢復得過來。

    朱翊鈞不知道,原歷史上的寧夏之役打完,寧夏是真的打廢了。那一次戰爭,光是圍城就圍了六個月,期間官軍使用了各種戰術,最後甚至連水淹寧夏之法都祭了出來。打完之後的寧夏城基本離報廢不遠,也不知道多久才緩過氣。

    朱翊鈞想到這裏,就不禁對戶部不滿了起來,對於沈鯉這位自己昔日先生的才學也有些懷疑。朱翊鈞倒是知道沈鯉品行不錯,但就近來做大司徒的表現而言,朱翊鈞認爲沈鯉並不合適。他這個人從品行來說可以管錢,但管錢不等於理財,他做戶部尚書的表現是不合格的。

    申時行的這口軟釘子扎得非常高明,朱翊鈞已經起了調整戶部尚書的念頭。

    不過朱翊鈞現在也不光是關注這茬,他還很擔心遼東的局面。

    高務實的眼光已經被一次又一次的證明過了,那麼他口中的“松嫩平原”想必也真的是一塊寶地。這麼一塊寶地,如果被開始農耕化的察哈爾部掌握,對大明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在俺答封貢的時候朱翊鈞就聽說過了,蒙古人之所以人丁不旺,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食物有限。遊牧生活雖然不要什麼本錢,但白災黑災之類的災害對他們影響太大,一個運氣不好就要凍死病死大批牛羊。

    凍死的牛羊當然能喫,但要知道喫肉本身只是少數人的享受,絕大多數牧民平時主要是食用各種奶製品過活,凍死的牛羊可提供不了這個,因此食物的總量就大大的受限了。喫的滿足不了,人口當然上不去,蒙古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喝風拉煙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