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35章 蟻穴
    今日傍晚的“尚書高府”果然是高朋滿座勝友如雲——真是“高朋”,個個都是勳貴,人人與國同休,這還能不“高”嗎?

    高務實花廳一看,好傢伙,將近二十位勳貴,從公爺到侯爺,從侯爺到伯爺,凡是今日在京的靖難系勳貴,怕不是全都到齊了。甚至就連除了大朝站在班首之外尋常難得一見的定國公徐文璧都親自來了。

    徐文璧是大朝時武將那一列的“班首重臣”,地位超然不羣——與他面對面站着的是首輔申時行。

    這位國公爺身體一直不太好,但是有一點很神奇,經常生病的人有時候反而活得久,高務實記得歷史上他似乎活到了萬曆三十年以後。

    因爲多病,徐文璧除了大朝之外很少露面,以前有事和高務實商議也都是派他的長孫徐希臯出面(他的長子死在他前面了),但今天不同,他親自來了。

    徐文璧都親自來了,自然意味着今天要談的事情“茲事體大”,靖難系勳貴的老前輩都得出面坐鎮。

    高務實一進花廳,笑着作了個四方揖:“勞諸位久等,務實甚是過意不去,萬乞海涵。”

    大明的勳貴地位尊貴毋庸置疑,但那是在平時,此刻在高務實這位北洋海貿同盟的實際盟主面前,勳貴們也不過是小股東見了董事長,哪敢生受這一禮?

    連徐文璧在內,所有人都笑着站起身來,拱手向高務實回禮。

    徐文璧既然是班首重臣,自然要第一個開口。只見他呵呵笑着,儘量大聲道:“大司農履新,自然公務繁忙,須臾不得清閒。倒是我等,不過富貴閒人罷了,縱在此坐上一日,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司農不必如此。”

    咦,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呢。知道自己雖然是班首重臣,但歸根結底還真就只是“富貴閒人”。

    當然,這話徐文璧自謙可以,高務實當然不能就勢而言,馬上“反駁”了幾句,然後才道:“諸位今日來此……”

    “自然是爲了大司農履新一事。”徐文璧繼續接着話頭說道:“一則是親自上門恭賀大司農履新,二則是爲了戎政侍郎出缺之後的隱憂,來向大司農討個萬全之策。”

    高務實瞥了一眼他身邊的成國公朱應楨、英國公張元功等人,忽然一笑:“什麼隱憂?”

    朱應楨和張元功輩分比徐文璧低了兩輩,聞言只是朝徐文璧望去,徐文璧微微一笑:“看大司農這般輕鬆,想必對戎政侍郎的舉薦有足夠的信心能讓皇上接受?”

    高務實搖頭道:“恩賞簡拔,自有聖心獨斷,又豈是我輩臣子所能左右?不過,我意天下大勢如江河濤濤,自有脈絡,皇上聖明,自然不會做那逆流之舉。

    京營規制自此前更張,如今各項事務已入佳境,皇上明察秋毫之末,自然也是認可的,又豈會容人輕易動搖?諸位若是爲此擔憂,我以爲大可不必。”

    徐文璧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但他卻又道:“即便制度不改,京營依舊兩分,然則這生產建設兵團有很多事原先都是倚仗大司農從中協調,這才能不受外界干擾。如今大司農高升自然是天下之喜,可建設兵團這邊卻好比是暴雨失傘,越冬無衣。

    比方說如今陵工告緊,工部若要調用兵團協助,卻又拿不出啓用兵團所需的銀子,這事換做大司農仍在戎政侍郎任上時自然無礙,可眼下卻就難說了。”

    高務實微微蹙眉,問道:“老公爺可是聽了什麼傳言?”

    “恐怕並非傳言。”徐文璧壽眉微微一抖,凝眸盯着高務實,緩緩道:“石東泉這個人,本國公雖然和他打的交道不多,但卻知道他是個很重視節約錢糧之人。

    上月,生產建設兵團奉大司農(指高務實)之命爲京營提供了一筆火藥款,總額是五萬七千兩銀子,這件事是大司農出征前所下達,大司農應該還記得吧?”

    高務實微微頷首:“自然記得。前次出征,我所領禁衛軍攜帶了大量火器,禁衛軍軍備倉庫搬空了不少,是以下令補齊——但我記得這件事辦成了呀,怎麼,其中還有什麼問題?”

    “事情自然是辦成了,不過其中還真有些插曲。”徐文璧才說了這麼些話,似乎就有些不舒服,朝身後伸手,馬上便有一名僕從遞過一壺不知什麼東西到他手上。

    徐文璧接過,打開來喝了兩口又還給他。高務實聞到一些帶着藥香的酒味,不禁有些詫異,心說這是什麼玩意?難道是某種藥酒?

    但徐文璧沒解釋,只是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爲着此事,石星密奏皇上,勸皇上對禁衛軍及生產建設兵團的錢財用度加以限制。”

    高務實頓時皺眉:“消息屬實?”

    徐文璧微微攤了攤手,朝朱應楨示意了一下,朱應楨立刻接口道:“此是錦衣衛的消息,確定屬實。”

    高務實點了點頭,暫時沒說話。

    朱應楨說是錦衣衛的消息,這話肯定靠譜。他叔爺爺朱希孝就是當年的錦衣衛都督,在陸炳死後幹了那麼多年,提拔過的人不知有多少,而自劉守有被掀翻之後,錦衣衛現在是沒有都督的,只有指揮使等官,以及南北鎮撫在任。

    這些人裏頭除了高務實安排的高務本、王之禎以外,還有很多都是和成國公府關係密切之人。有些什麼事,稍稍知會一下成國公,那簡直是理所當然——這又不是建國之初,還真指望錦衣衛只聽皇帝招呼,沒點其他的後臺靠山麼?那可太天真了。

    如果是事關謀逆什麼的,錦衣衛可能不敢輕易泄露,但像今天所說的這種事,錦衣衛的某些人泄露起來怕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但問題是,石星是喫飽了閒得慌嗎,他向皇帝密奏這事幹嘛?

    高務實的一貫思考方式都是先考慮“利益攸關”,比如說石星如果的確密奏了什麼事,那麼這件事肯定應該是和他有利益關聯纔對,他一個堂堂兵部侍郎不可能毫無理由地搞“密奏”——密奏在大明官場可不是什麼司空見慣的手段。

    文臣君子嘛,做事情當然都是講究堂堂正正的,密奏什麼的,那是東廠和錦衣衛才喜歡的勾當啊。

    想了一會兒,高務實還是有些不可理解,眉頭越皺越深。徐文璧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微微一笑,問道:“大司農是不是覺得此事透着詭異,怎麼想都覺得‘不通不通’?”

    高務實從思緒中被他驚動,呵呵一笑:“是有些不太尋常。”

    徐文璧捻鬚微笑,道:“本國公再告知大司農一件事,想必大司農就會有所瞭解了。”